“哦,那你背我。”
“不背。”
“……?”
富江頗為愕然地看向乾脆拒絕的他,“為什麼?”
少年抬手打了個哈欠,眼中彌散淺淡水霧,剛想回答她,忽而捕捉到旁邊樹林裡傳出的微弱動靜,清淩的眼睛往那邊看去。
“雲雀學長……”
他聽見了一道很虛弱的、也很熟悉的聲音。
可是跟在他旁邊的女生並沒有如此優越的聽力,順著他的眼神往那黑暗深處看,什麼也沒瞧見,隻得詢問,“你在看什麼?”
“雲雀恭彌……”
發出聲音的主角似乎察覺到他在附近,又一次呼喚了他的名字。
男生停了步伐,站在原地沒有動。
他視線略抬,去看這片樹林的上方,坡石淩厲且陡峭,峭壁上隻有偶爾叢生的頑強野草,此外都是嶙峋石塊,最頂端是一道如尖嘴般延伸出去的平地。
富江所說的最佳觀景點應當就是這裡,不過這裡除了觀景——
也很適合發生點意外。
雲雀目光再度矮下時,甚至能根據高度和距離判斷如果有人從懸崖上掉下來,應該會在哪片區域摔得七零八落。
他沒有回答身邊人的問題,而是起了另一個話頭,“你是從哪裡過來的?”
“嗯?”
富江偏了偏腦袋,齊整的劉海像小刷子,撥開一片光潔的額頭,“從山腳下啊,今晚班上那些人約我去露營,我覺得沒意思,不想跟他們玩,所以就折返回來找你了。”
“是嗎?”少年不鹹不淡地反問。
這回應讓女生本能覺得幾分不對勁,再度往樹林深處看去,半晌後,仿若想起來什麼,忽而彎起了唇,“你是不是聽到了什麼動靜?”
見他沒有出聲,富江嘴角的笑意變得陰冷幾分,“你有沒有聽過一些故事?比如在晚上走夜路總是容易聽見有聲音在背後叫你的名字,但是回頭又發現沒有人……”
“雲雀學長,在這種故事裡,好奇心不要太重才是對你最好的選擇。”
樹林裡靜謐的風讓黑發黑眼、膚白勝雪的女孩看起來愈發詭異。
好像她就是那些恐怖故事裡走出的主角。
雲雀恭彌靜靜同她對視片刻,也跟著勾了勾唇,“這是你的忠告嗎?”
少年的笑意裡帶著幾分不羈的邪.性,以至他娟秀的麵龐在此刻透露出幾分骨子裡的張狂與強勢,令富江有個不好的預感。
她動了動紅唇,半晌後才道,“是又怎麼樣?”
“不接受你的忠告。”
“……”
在富江的沉默中,身姿挺拔的少年無所畏懼地朝著樹林方向邁出一步,鞋底踩在乾枯的落葉上,響起葉片筋骨斷裂的清脆響聲。
下一秒——
“不準過去。”
身後落下極具陰霾的喝令。
……
郊區上空覆蓋了半邊積雲,與延伸出去的婆娑樹影相映,有一陣風吹過,將所有黢黑影子都吹得搖搖欲墜。
少年轉身時的眸光,成了林蔭道上唯一的月光。
他好似已經找到了獵物弱點的狩獵者,偏偏又不急著扣下致命板機,“為什麼?”
富江目光森冷,語氣卻故作隨意,“因為我不想走過去,那片林子會弄臟我的鞋。”
“沒讓你過去。”
“你也不準去,新聞上說五分鐘之後流星雨就會經過並盛,現在就得登山才行。”
她似乎找到了完美的理由。
雲雀恭彌看了她半晌,卻忽而扯下了表演的幕布,徑直道:“你不是之前的鹿島富江。”
那個今晚跟班上同學出去露營的,跟他相處了這麼長時間門的女生,此刻應該就在旁邊的林子裡。
“這重要嗎?”
被拆穿了,便也乾脆不裝了,富江壓著眼眸,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卻振振有詞,“你的規則是,出現在你麵前的隻能有一個,我做到了——”
“那麼我就是鹿島富江,這有什麼問題嗎?”
那些樹影都因月光傾斜,聚集到了她的腳底。
女生的肌膚比月光更白,身後的陰影卻如深淵,而她站在光與影的中央,眼尾的淚痣愈發深邃。
在少年因她的攤派而沉默的空隙裡,她按捺許久,直到那些影子都隨風飄動,她才慢吞吞地再度出聲。
“既然你沒有問題,那麼輪到我了。”
富江直勾勾看入他那雙銳利的鳳眼中,一字一頓道:
“我的規矩是——”
“誰先進入你的視線,誰就是鹿島富江,你得一視同仁,不要偏心啊,雲、雀、學、長。”
說完,她又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補充了一句,“這一句,不僅是規則,也是真正的忠告。”
不要偏心,不要偏愛。
否則在陰影裡偶然窺伺閃耀記憶的她們,都是會瘋掉的。
所有的富江都終將見到記憶深海裡這枚最閃耀的珍珠,她們會一個個地看見了他,一個個地都想得到他,若是沒有規則和約束,他的骨與血、皮與肉,都會被瘋狂的她們撕得粉碎。
——因為雲雀恭彌隻有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