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瓔收到了淩爝的消息。
回複給得很快。
她懷疑對方多半又是在某個會議裡摸魚, 閒著沒事乾了就發消息玩兒。
內容也很簡單。
“他沒騙你。”
“但他可以‘看’。”
淩爝並不給她提意見,隻是很直接地告訴了這樣一個事實。
顯然,白柒並沒有騙人, 他要幫人喚醒記憶,並不需要“看”到其他的記憶。
然而如果他想這麼做, 恐怕也是很容易的事,甚至容易到即使發生了,蘇瓔都未必能察覺。
這就有點賭博的意思了。
蘇瓔又猶豫了許久。
白柒已經知道她在為這事猶豫,那也可能推斷出她有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但很多人都會有不想讓其他人知道的過往。
甚至說假如被拿到類似的把柄, 你幾乎可以逼著他們去做任何事。
對於他這種見多識廣閱曆豐富的神療師來說,肯定也曆經過許多人心黑暗和世態炎涼。
他還真未必會對一個小孩的秘密感興趣。
畢竟在他們眼裡, 這年齡的人在意的東西,無非就是異能、戀愛、或者一些自以為很重要、但其實彆人根本不感興趣的家長裡短。
從理智上說,蘇瓔覺得他不會這麼做。
然而她不敢百分百打包票, 所以最終還是咬牙拒絕了。
蘇瓔回去找到了白柒。
“抱歉,我還得再考慮一下, 另外,我覺得那未必是什麼令人愉快的記憶。”
“你的考慮很有道理,蘇瓔。”
白柒點了點頭,“這些總是有利有弊的——如果你改變主意可以來找我。”
蘇瓔:“我可以直接聯係你預約時間嗎?”
她不太確定地問。
她這次治療多半是宗家大小姐的人為她做的預約,順便給了全額的費用,下一次,暫且不提自己有沒有錢, 隻說能不能約到對方, 都是未知之數。
“我認識那位議員閣下很多年,這還是頭一次她給我介紹這麼年輕的客戶。”
白柒微笑道:“當然,你可以直接聯係我, 我也很期待與你的下一次交談。”
蘇瓔:“我也是,我已經很久沒和人聊得這麼開心和放鬆了。”
對方言下之意很明顯。
那位參議員恐怕介紹過彆的人來治療,但那些人多半是她的同事,或者其他頗有名望實力的人。
由此可見,他認為蘇瓔必然是被議員閣下非常看重的。
“……”
蘇瓔心情複雜地離開了。
當她回到翼車上坐穩的時候,她又收到了淩爝的消息。
蘇瓔本來以為是什麼很重要的補充信息,沒來得及給翼車設置路線,就急急忙忙打開光腦。
是一個表情。
蘇瓔:“?”
這條消息與上條消息相隔將近二十分鐘。
蘇瓔:“……”
淩爝是去了什麼犄角旮旯的偏遠星域,導致信號不好,所以這條消息才遲來了這麼久嗎?
蘇瓔想了想,還是又發了一條消息。
告訴對方自己已經拒絕了,並且謝謝他剛才給的回複,順便表示表情很可愛。
然後,不出意料的,淩爝將整整同一個係列的表情包全都發了過來。
蘇瓔:“噗。”
她歪過頭。
翼車玻璃上倒映出少女洋溢喜悅的臉龐,神情輕鬆,眉梢眼角全都是笑意。
蘇瓔去了那座矗立在城市中央的大酒店,進入了邀請函裡給出的房間。
接待仿生人們掃了她的光腦,就擺出了最熱忱真摯的態度,還有一個人把她帶了上去。
蘇瓔將光腦調到免打擾模式,確保天塌了自己也不會醒來,然後又睡了一覺。
——這時候核心星域還不會出現虛空生物,倒也不用擔心敵襲。
她一覺睡到第二天中午。
蘇瓔爬起來翻了翻酒店的服務項目,然後喊了兩個仿生人幫自己化妝打理頭發。
等她差不多穿戴整齊時,就收到了一個通訊,正是來自發邀請函的終端號碼。
蘇瓔住在第一百層的豪華單間裡。
當她離開房間穿過走廊,來到外麵的天台時,正看到一輛黑金塗漆、造型奢華高調的翼車,靜靜地懸停在泊位上。
這輛車駛向城市北部。
蘇瓔看到窗外先是掠過一片高低錯落的街區,各種建築風格的官邸鱗次櫛比,浩浩蕩蕩綿延了十幾條街。
這輛翼車不斷加速,很快這些風景就變得十分模糊。
然後,它停在了一座巨大的廣場上。
廣場中間矗立著五彩斑斕的噴泉,周圍一圈停泊著各種載具,翼車飛行器乃至一些中小型船艦,個個都造價不菲。
正前方有一座巍峨的城堡似的複古建築,有著黃金鑄塑的旋轉門,門前不斷有人來來往往。
出乎意料的是,城堡內裡的裝潢並不仿照古典風格,還頗為現代化。
正廳已經布置了山珍海味的宴席,菜肴材料都是各種昂貴的異獸異植,又經過特殊的烹調手法,去除了那些口感不佳的部位。
酒水、佳肴、香料。
空氣裡彌漫著各種味道,經過淨化儀的過濾,交織成一種甜而不膩的香氣。
哪怕是感官最為敏銳的客人們,嗅覺也會因此被取悅。
蘇瓔走在人群裡,能感受到許多不加掩飾的目光,似乎在打量自己這個陌生的麵孔。
“分家……”
“在星艦大學……”
那些穿著華貴的男男女女投來挑剔的注視,仿佛正努力想從她身上找出什麼毛病。
蘇瓔沒在意他們。
她都能猜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自己雖然不算多麼完美,但從打扮到長相都沒有什麼明顯的毛病,他們肯定要轉移方向。
“能力值恐怕連二百都沒有吧。”
有人輕聲說,“她才幾歲?”
看,就是這樣。
考慮到所有宴會邀請,都是由宗家的兩位親自經手——
“大小姐或者二少爺看上了她的臉?”
“也不是不可能。”
他們對她評頭論足了幾句,就很快失去興趣轉移目標。
顯然這次到場的也有其他的生麵孔。
蘇瓔感受到那些芒刺在背的視線漸漸減少,也下意識放鬆了。
很快,她遇到了便宜哥哥。
後者正端著酒杯和另外幾位談笑風聲,瞥見她趕忙招手,把她介紹給那幾個分公司的負責人,算起來都是親戚。
蘇瓔微笑著挨個問候自己的叔伯姑姑堂哥堂姐們,也不清楚他們是否知道她是收養的。
當他們隨口問起她的能力值,她也就照實回答。
那些人紛紛笑逐顏開,誇她有天賦,又說他們兄妹倆都是年輕一輩的希望雲雲。
蘇瑫倒是立刻謙虛了幾句,平時那種傲慢刻薄的嘴臉收斂起來。
“我們就不耽誤你了,”有位姑姑拍著她的肩膀,“瓔瓔還是第一次來吧,趕快熟悉熟悉,以後恐怕要經常在這裡見到你呢。”
這好像是個誇獎,意思是她能經常收到宗家的邀請。
蘇瓔含蓄地點點頭謝過了對方,迅速溜之大吉。
恍惚間,又有人叫她的名字。
那聲音不大卻也不小,足夠周圍的人聽得清清楚楚。
方才那些議論她的人紛紛回頭。
一夥金發碧眼的年輕男女,從門口方向大搖大擺地走進來。
他們個個容貌標致、五官還有些相似,身上穿戴首飾無不價值連城。
“海文……”
許多賓客們低聲念著那個聯邦無人不曉的姓氏,不免又多看了幾眼。
英仙集團董事長的第一任妻子,就出自這個家族。
那位夫人的女兒,正是如今的宗家大小姐,因此海文家族的人進入宴會再正常不過,兩邊本來就是親戚。
“他們也不過是旁支罷了。”
“那是當然的,那些正經的都在第一自治星區呢……”
在那群金發的海文當中,有一個人慢吞吞地走出來,和蘇瓔打招呼。
蘇瓔:“亞當?”
周圍隱約又有幾句議論聲響起。
其他人也看出他們就是普通同學關係,很快又失去議論的興趣。
“嗯。”
金發青年穿了身西裝,依然敞著襯衣的領口,露出頸間那顆亮晶晶的吊墜。
他懶洋洋地揚了揚下巴,“你曾經說你和那位議員閣下沒有血緣關係——我也不問是怎麼回事了。”
蘇瓔乾咳兩聲,“我說的是真的。”
她倒是挺開心的。
在一個陌生的地方,身邊都是陌生的高手,唯一的熟人竟然是便宜哥哥,但凡見到一個對自己還算不錯的前輩,至少有個可以聊天的人。
亞當看了她一眼。
既然對方沒撒謊,那也不過就是那麼幾種可能性罷了。
“無論你想做什麼,能不能借我幾分鐘?”
亞當慢吞吞地問道,“我聽說你差點殺了那個新生排位賽第一?”
蘇瓔訝然抬頭。
她第一反應不是對方竟知道這種事,而是這些六年級竟然會關心新生之間的戰鬥。
蘇瓔:“我還以為在你們眼裡,那種程度的打鬥就像鬨著玩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