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徹底暗了下來。
牆角的壁燈影影綽綽地閃爍著, 像是狂風裡瀕死的燭火,最終也戰栗著熄滅。
她眼中的視野也變得黯淡,唯有餘光裡能瞥見窗外晃動的光影, 炫彩斑斕的霓虹頻繁閃爍, 川流不息的翼車劃過軌道。
很快蘇瓔就無暇去顧及這些了。
他們維持著這個危險又親密的姿勢。
呼吸全然交融, 發絲都近得相互糾纏。
他們的睫毛也觸碰到彼此, 落在眼上輕得像是一片羽毛掠過。
她看著那雙在陰影裡藍得心悸的眼睛,來不及去辨析其中是否蘊藏著情感、或者那是怎樣的情感了。
蘇瓔口乾舌燥, 心臟狂跳幾乎撞開胸腔,全身的毛孔仿佛都陷入了缺氧狀態。
整個世界的光彩都被奪走了。
她目眩神迷地望著那雙眼睛, 毫無章法地送去了一個急切又溫柔的吻。
唇上傳來令人戰栗的涼意。
淩爝並沒有任何動作,似乎是默許了她的親近。
蘇瓔依然一隻手勾著他的脖子, 整個人掛在他的身上,小心翼翼地啃著男人削薄的唇瓣。
但她依然不舍得真正咬下去。
於是最終還是變成了溫柔繾綣的觸碰, 變成了單純的唇舌間的撫慰。
“……如果我用力的話。”
她含著對方的唇,模模糊糊地問道:“你會流血嗎?”
淩爝似乎沉默了幾秒鐘,“你會因此興奮嗎?”
蘇瓔:“?”
你很懂啊。
但她其實沒有那種癖好,隻是單純好奇心發作而問一句罷了。
蘇瓔:“不,我隻會擔心,萬一你的身體受傷了——你會給你自己治療嗎?”
他好像是不能隨便亂用不屬於“淩爝”的能力吧?
黑發青年好像微笑了一下,又好像沒有, “沒有‘萬一’,不信你可以更用力一點。”
噫。
蘇瓔看著那雙仿佛有笑意閃爍的眼眸,一時間鬼使神差地湊了上去,然後重重地啃了他一口。
“……”
是真的很重。
正常人絕對會被咬破嘴唇的那種程度。
然而她並沒有品嘗到血腥味,唇齒間彌漫的依然是那種能讓血液凝結的涼意。
這樣奇怪的觸感,這樣奇怪的問答, 仿佛在提醒她,這一切都是表象。
——你親吻的這具身軀,皮囊之下的骨血都是假的,是那個隱藏在殼中的生物做出的擬態。
因而血液沒有溫度,皮膚堅不可摧。
或許未知的事物,本身就是具有吸引力的吧。
蘇瓔有些惶惑地想著。
而且人和人也是不同的。
看到一扇不知通往何處的虛掩的門,有人會靠近,有人會遠離。
對於那些危險和神秘的存在,有人會向往渴求,也有人會恐懼憎惡。
還有人處於這二者之間,要看具體麵對的是什麼東西。
蘇瓔一直覺得自己應該是第一種,或者是最後那種。
“那你會疼嗎?”
她的右手依然環吊在男人的頸背間,隻是抬起左手,用指尖輕輕觸碰剛剛被自己咬過的地方。
淩爝微微搖頭,“我可以感受到疼痛——如果我想的話。”
“那就算了吧。”
蘇瓔眨了眨眼睛,“那不是什麼特彆美好的感覺。”
語調異常得輕。
她感覺自己說的話都像是在風中飄散的雪花。
那些音節紛紛揚揚被吹到看不到的地方,零落成細碎的塵埃。
然而她又感覺整個房間都變得格外燥熱,又或是自己的精神理智正在被焚燒。
身體也不例外。
對方給出的那些滿含縱容意味的話語,就像烈焰一樣炙烤著她的骨髓血肉,高溫的燒灼沿著脊椎節節攀升,又順著四肢百骸的蔓延開來。
熱意在四處流竄,在手臂裡翻騰旋轉,讓她幾乎維持不住這個姿勢了。
淩爝似乎也有所感覺,徑直伸手環住了麵前少女的腰肢,然後旋身坐在了沙發上。
他們倆又變成了一上一下的姿勢。
反轉了位置。
但距離依然很近,近到有些危險。
蘇瓔的校服外套在比賽裡毀了,上身隻剩下單薄的印花吊帶背心,胸口布料渲染著藍綠的油畫色塊,襯得皮膚越發白皙。
她一時也有點驚訝,一手下意識按住了淩爝的肩膀。
腰間還橫亙著冰冷修長的手指。
他的五指緊貼著柔軟的絲綢布料,源源不斷散發出讓人清醒又惶惑的涼意。
“……”
淩爝稍稍動了一下手指。
少女挺直了身子,短短的背心下擺遮住了半截腰肢,露出的腹肌線條清晰分明,摸上去緊實有力。
高強度的鍛煉極大拉低了她的體脂率。
年輕的姑娘怔然低頭,暴露出肩頸流暢的曲線,淩厲的鎖骨,纖長的手臂蜷起時,虎頭肌撐起漂亮的圓弧。
她的麵龐也沉浸在昏暗的光線裡,微深的眼窩,挺直的鼻梁,柔軟的薄唇——
整個人像是一具被燒得滾燙的石膏雕像。
“?”
蘇瓔欲言又止地看著他,似乎想要分析為什麼他再次沉默了。
最終,她隻是猶豫著吐出了一個問題,“你會覺得人類是脆弱的嗎?”
為什麼會問這個?
因為他在打量她的身體嗎?
淩爝:“我不去想這些。”
蘇瓔愣了一下。
“我隻去想我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