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稚笑盈盈接過書客遞上來的茶水, 杯蓋輕輕刮過杯壁發出清脆的響聲:“嬸娘這話說的多見外,娘家有什麼事,需要我這個嫁出去的姑娘商量, 再不濟你們可以去請教祖母呀。”
“祖母雖然癱了,好歹人是清醒的,多多少少也能出些主意的。”
周氏被沈青稚這幾句話連敲帶懟的, 半晌都回不過神來。
這看著斯文靜秀,好看得跟仙童似的三姑娘,什麼時候變得這般尖牙利嘴了?
周氏心中腹誹, 細細的打量著就坐在不遠處的人兒。
一身丁香色銀紋蟬紗絲衣, 配著煙霞色輕羅百合裙, 那張還帶著稚氣的臉,梳著婦人婚後的發髻,頭上簪著簡單的碧玉玲瓏簪,雙耳墜著一對珍珠扣。
打一眼瞧出, 周氏隻覺得沈青稚這一身衣飾簡單但格外的好看。
等仔細一瞧,卻發現她身上雖樣樣瞧著簡單, 但哪樣東西不是精貴中的精貴。
衣裳上的暗紋, 用的是純銀的絲線勾出的紋樣,發簪上的珠子是用水頭十足的玉石雕製,就連雙耳墜著的珠子, 都是西蜀國內少見的粉色珍珠。
周氏垂眼瞧去, 就她連裙擺下方繡鞋不經意間露出來的鞋頭上, 都綴這五顏六色的小寶石。
這些不經意間的小細節,簡直驚得她簡直倒吸一口涼氣,這丹陽大長公主和那位賀大人,到底是有多寵愛沈青稚。
周氏心頭泛酸, 若是當初沈靜淑沒有搶了□□月正妻的位置,嫁給賀慍是會不會是她家靜淑,恨隻恨在當時糊塗。
沈青稚抿了口茶水,漂亮的鳳眸掃過周氏:“嬸娘怎麼不說話,難道我說得不對?”
周氏笑得尷尬,隻得拿帕子掩了嘴角:“青稚姐兒多生分,你祖母如今是什麼個情況你又不說不知道,這幾日人都糊塗了,虧得我與你母親日夜都守著,合著你得空也該回去悄悄她老人家。”
“如今你嫁了丹陽大長公主嫡子,我家靜淑嫁的是長孫,輩分小了你一輩。嬸娘今日也不求你什麼,就希望你多叫靜淑上你這處坐坐,與她多說說話,她與彤月那自小不合的關係,你也知道的。”
沈青稚微笑不語,眼神一瞬不瞬盯著周氏,就等她後頭的話。
果不其然周氏繼續道:“昨兒我聽靜淑說要辦賞花宴,你這日日躲在府中,她帖子又遞不進來,你們姐妹平日關係好,多去她府上坐坐才對。”
這周氏果然攛掇梅氏,無事不登三寶殿,沈靜淑究竟和她說了什麼沈青稚不在意。但依著周氏這要把她騙到庶長孫那裡去的樣子,肚子裡絕對都是壞透了的心思。
“這。”沈青稚語調微頓,為難道,“這恐怕要請示我家夫君,我這生子骨素來弱,熱不得又冷不得,若不是夫君心疼我這身子骨,我哪能日日在府中拘著,恐怕就算是夫君同意了,如今天兒這般熱,大長公主殿下也舍不得我出去。”
周氏壓著火,心裡想著自己女兒交代的話,一定要把沈青稚給騙過去,急得她火急火燎的,午膳到現在還沒用呢,前頭丫鬟婆子端的都是熱茶,這會喝了一盞子烏梅湯。
這一冷一熱的,加上又是又氣又怒,眼前陣陣昏沉,人沒坐穩,往旁邊一晃差點跌過去。
梅氏早就坐不住了,也不管麵色煞白的周氏,她急急看向沈青稚:“青稚,今天我與你嬸娘一同來,沒彆的要求,你求你棒棒青蓮姐兒,如今三皇子妃再過幾個月就要入府了,你青蓮姐兒懷著身子,我與她商量後。”
“不如你稟了丹陽大長公主,以姐妹許久未見的名義,把她送你府上養胎?等孩子平安出聲後,再送回去,這樣你既幫三皇子做了人情,保下長子,又能和你青蓮姐姐拉進關係。”
梅氏這沒腦子的話一出,本就強撐了這周氏眼睛一黑,直接暈了過去。
沈青稚氣笑,她神色清冷盯著自己的生母,語氣前所未有的失望:“母親,究竟是你瘋了?還是池青蓮瘋了?把她接到我府上養胎,這餿主意也虧你們想得出來。”
“嗬,幫三皇子做人情?母親真當這是當年池家養你時的那些店鋪生意,嘴皮子一碰壞的都能說成好的?我夫君是太子太傅,與三皇子之間本就是你死我活的關係,母親想要怎麼搞好關係?”
“難道把池青蓮送進來,我找人殺了她去,母親覺得行不行?這些年來,你到底是虧欠池家,還是心心念念早就死了的池青蓮生父?如今已瘋魔到連我的性命都不顧了嗎?”
被人活生生挖出心頭秘密,梅氏臉色煞白,顫抖著嘴唇半晌都說不出一個字來。
她承認她的確是虧欠嫡女,但是沈青稚如今不是過的好,嫁的好麼。指頭縫裡漏出一點權力,幫一幫又能如何。
想著周氏之前交代的話,梅氏袖中手握著死緊,大有破釜沉舟的架勢。
沈青稚把手裡的茶盞子輕飄飄往桌子上一放:“我勸母親還是克製得好,否則丟的可不單單是淮陰侯府的臉麵,若連累了宣平侯府,我就再去外祖母那告上一狀。”
梅氏大怒:“你!”
沈青稚根本就沒有給她回旋的餘地:“鄭嬤嬤送客,吩咐人把大夫人和二夫人妥帖送回淮陰侯府,就說天氣炎熱,不小心中暑了。”
周氏才勉強醒過神,還沒開口呢,就被鄭嬤嬤派了兩個膀大腰圓的婆子,給捂著嘴丟回了馬車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