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柚想葉靜一定會來找她說吳躍進的事兒,這天下午第四節課下課，葉靜果然來找她。
對方把她拉到沒人的地方：“這幾天我一直在考慮一件事，你說我的夢裡吳躍進為啥把李紅兵的頭打個血窟窿？”
宋柚神情一凝,她從葉靜的表情中沒看出什麼內容，於是說：“因為你是他遠房親戚,他自然會維護你。”
葉靜淡然一笑，說：“不,因為他喜歡我。夢裡我清楚地感受到他的這種感覺，但我弄不清是不是我的錯覺，或者我想多了。”
雖然這樣說,可她的語氣並不自信。
宋柚問：“那你在生產隊的時候,知道他喜歡你嗎？”
“我有模模糊糊的感覺,但他沒表達出來,李紅兵家暴那事兒又讓我對找對象這事兒死了心,我就裝作不知道。”葉靜說。
既然話已經說到這兒，宋柚就把葉靜離開生產隊那天，吳躍進跟她說過的話都說了一遍。
宋柚說：“既然他沒親口跟你說，我想你回了城，考上了大學，有光明的前途,能結識很優秀的男人,我想這事兒就這麼過去了，我就沒跟你說這話。”
葉靜的眼眶馬上就紅了,雖然低著頭沉默不語，但宋柚知道她內心一定有各種複雜的情緒交織。
倆人不知不覺的快走到門口,就要分開路走,宋柚問：“這事兒你怎麼想的？”
“吳躍進能為我拚命,那不隻是夢，我覺得那就是我的上輩子。我對不起他，是我毀了他的人生。”葉靜的話帶著濃重的鼻音。
宋柚把自己的擔心說了出來：“他用暴力解決問題，結果並不好，還把自己搭了進去，你不會認為不妥吧。”
葉靜馬上說：“我沒有認為不妥，絕對沒有，雖然他下手重了點，又失了手，但我認為他很有血性，我覺得我很幸運有人願意這樣維護我，我絕對不會有任何不好的想法，任何負麵想法恩將仇報。”
宋柚點點頭：“你能這樣想最好。”
“我得好好想想。”她搖晃著宋柚的胳膊，神情又喜又悲，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我很高興他能在你麵前親口承認喜歡我，我現在能確定他的心意。”
宋柚問：“如果當時吳躍進跟你表白，你會答應他嗎？”
葉靜認真想了又想，她說：“應該不會吧，我那時已經不想在農村找對象了。”
現在輪到宋柚不說話了。
葉靜也是一陣沉默，她心情很複雜，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那我先走了，你好好想想。”宋柚說。
跟葉靜分開，宋柚騎上自行車回家，她不會介紹葉靜跟溫明征認識了，她想每個人也許都有天注定的緣分。
她覺得自己還是不摻和為好。
回去還要跟韓承提一下這事兒，把這事一筆勾銷，就當做她從來沒提過。
等吃過晚飯，倆孩子寫作業，嘟嘟坐在倆哥哥旁邊看書，宋柚又跟韓承說這事，韓承說：“吳躍進跟葉靜有可能？這倆人差距太大。男方條件遠不如女方，能過到一塊？”
“我當時條件也遠遠不如你，我配不上你，是我不知天高地厚，高攀你。”宋柚微抬下巴，眼睛亮晶晶地看著韓承。
當年她年輕，不會從這個角度考慮問題，換做現在的她，有可能會思前想後而退縮。
韓承揚了揚唇角，這就是他熟悉的宋柚，她總會有事沒事找茬。
本來以為韓承會說出“彆說這種話，我從來沒嫌棄過你，我不覺得你配不上我，願意給你提供安穩的生活”之類的讓人感動的話，沒想到他刮了下宋柚秀氣的鼻尖，霸道地說：“你既然知道，就得對我好點。”
宋柚摸著鼻子，噗嗤一聲笑出來，說：“我對你還不夠好嗎？”
韓承循循善誘，說：“你想想，還有沒有改進空間。”
宋柚仍帶著笑：“我覺得做得夠好，沒啥可改進的了。”
韓承舉例說：“比如你晚上可以主動一點，你都這個歲數了，不用有什麼羞恥心，彆總等著我主動。”
看著那張近在咫尺的俊臉，宋柚：“……”
都已經提到少兒不宜的話題，他語氣還能這麼嚴肅正經。宋柚臉上染上兩抹紅暈，連忙去看仨孩子的背影，很好，他們沒注意到父母說話。
宋柚都快忘了最開始聊的是什麼了，想了想，終於又回到剛才那個話題。
她說：“葉靜的思路挺亂的，她自己也不知道怎麼辦。我以後不給彆人做媒。”
韓承本來就不太關心彆人的事，也不希望宋柚像中年大姐一樣張羅彆人的婚事，他讚成宋柚的想法，說：“首先把咱們的日子過好。”
事實證明，韓承說過的任何話都不是說說而已。
當仨孩子熟睡後，夜深人靜，屋裡烏漆麻黑，曖昧氣氛在黑暗中發酵，倆人的低聲對話是這樣的。
“宋柚，你到底會不會啊。”
“宋柚，你行不行啊。”
“宋柚，你覺得這樣可以？”
“那你來。”
“不，說了讓你主動。”
在黑暗中努力摸索但始終得不到認可的宋柚拍了他一巴掌：“……”
“我放棄。”
“不行。”韓承牢牢把人禁錮住，“你繼續。”
“韓承，想不到你是這樣的人！”
“我一直都這樣，要不你認為我是什麼樣的！”
……
宋柚這些天都在考慮寫論文的事兒，雖然她不願意花時間參加學校活動，也不想花時間跟同學搞人際關係，但是她想寫論文，她想當個有真才實學的人。
楊白齊還沒找她做項目，但她想不能吃以前的老本，她要是能發表論文，也能讓楊教授覺得她是個有能力做學問的人。
她現在有兩個論文選題，一是關於城鄉教育水平差距，二是民辦教師待遇跟現狀，這些她都熟悉並且深有感觸。
寫論文肯定要數據，城鄉教育水平差距方麵如果不向學校老師求助肯定拿不到足夠多的數據，但是民辦教師待遇方麵她可以拿到江東縣和她家鄉的數據，比如民辦教師占比，學曆跟工資情況等等，這樣她的論文就有數據支撐。
她之前沒有直接跟平安縣教育局聯係過，宋霜降有聯係，她就寫信讓宋霜降幫她要數據。
另外她還給江東縣教育局的劉主任寫了信讓她幫忙提供數據。
這個周日韓承終於有時間，宋柚跟溫明征約好去他們家吃飯。跟去彆的長輩家拜訪一樣，宋柚也準備了酒跟糕點。
等兄弟倆跟抗抗一塊學棋回來已經是九點多，宋柚帶著嘟嘟在門口等他們，等韓承開車過來，一家朝軍工廠的方向出發。
軍工廠的方向在京城西北方，離大院倒是不遠，那種五分錢一張票的從市區到郊區的公共汽車要走五站地。
有一段是沒有建築物跟村落遮擋的路，都能看到西山山脈。雖然已經往更偏遠的郊區走，但因通向軍工廠，這條路是水泥硬化路麵，很好走。
“這家工廠真大。”毛豆感歎說。
紅磚牆上寫著“抓革命、促生產”“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等口號，一直向前綿延了有三四百米。
豆包指著前麵的口號說：“這家工廠比咱們大院還厲害呢，你看牆上還寫著閒雜人等不得靠近。”
不過他們開的是軍車，肯定算不上閒雜人等，這警示語對他們毫無壓力。
韓承簡單介紹：“這家軍工廠生產軍事武器。”
毛豆的視線掠過牆外的爬山虎，感歎道“看外牆就感覺不一般，溫爺爺能當這麼一個大廠的廠長，應該很厲害吧。”
宋柚說：“那肯定。”
家屬院門口也有兩個士兵在站崗，溫明征已經在門口等著他們，宋柚搖下車窗，跟他說：“還麻煩你等著我們，家屬院是不是很大，上車吧。”
毛豆打開前車門，跳下車，坐到後座上來，宋柚抱著嘟嘟，娘四個擠了擠，溫明征坐到了副駕駛座說：“我也剛到門口。”
他跟韓承互相寒暄兩句，溫明征說：“上次你幫助水庫更改地址，還沒好好感謝你。”
韓承還是一貫風格，語氣很淡：“不用客氣。”
他又對宋柚說：“今天我爸做飯，你們嘗嘗他的手藝。”
宋柚笑道：“溫伯伯會做飯嗎？現在會做飯的男的可不多。”
溫明征笑道：“你們嘗嘗就知道了，我覺得比一般人做得還好些，但就我們爺倆，我爸覺得做飯沒動力，我們就吃食堂。”
宋柚看溫明征狀態很好，濃密的頭發偏分，氣質清雋雅致，相貌堪比後世港台明星，雖已經三十歲左右可是看上去比上次回老家看到他還年輕，給人一種風華正茂的感覺。
豆包伸手指著一排紅磚建築問：“那是蘇式建築嗎？”
溫明征點頭說：“是，我們這個家屬院食堂、醫院、招待所、職工俱樂部、澡堂、菜市場、球場都有，乾什麼都很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