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定(1 / 2)

“每個星期讓承淮帶你來兩次, ”老夫人收了針,叮囑道:“在家裡有時間就蒸兩條熱毛巾敷一敷。”

青黛點頭,坐起來, 有些不好意思:“勞煩您了。”

“客氣什麼?”老夫人笑:“承淮性子獨,從小對人就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 這是第一次看對女孩子這麼上心呢。”她站起來, 讓助手收拾東西:“外麵還有病人, 我去看看, 你先休息一會兒。他在樓上等你。”

……

雕花木門“吱呀”一聲合上。屋裡又恢複了寧靜,青黛靠坐在床頭, 感覺到膝蓋有些發熱。

這是她第一次紮針。上輩子大夫們常用的手段, 青黛活了兩輩子了, 一次都沒有試過。不僅是她, 大部分下人都沒試過,因為府醫理論上是不給下人們看病的。尤其是在主子麵前沒什麼體麵的下人。

他們平日裡有個頭疼腦熱,能挨就挨過去。不能挨就用土法子,喝點熱糖水,或者紮肩膀。青黛記得那時候最常用的就是紮肩膀。找個關係好的姐妹,幫忙使勁兒掐著肩頭的一處穴位, 掐得青紫後,用針紮破, 擠出裡麵的黑血,直到那血由黑紅變成鮮紅。就是“排毒”了。

這法子有時候有效果,有時候沒有, 沒有的話說明不對症,就得拿了自己好不容易攢的銀子,托人去府醫或者外麵藥堂大夫那裡求兩幅藥來。貴的藥材買不起,大夫也體諒,一個方子刪刪減減,用些便宜的藥性相似的代替。

飽含著希望的黑藥汁子喝下去,再沒有好轉,就隻能等死了。要命的病都是如此,不過是受寒,沒有人會放在心上,年輕都有數不清的坎盼著熬過去,誰還管得來年老會不會痛。

哪有像現在這樣,上上下下都有人打理的妥帖。

屋裡有供暖,穿著單衣也不覺得熱,青黛穿好衣服,從軟枕底下摸出遙控器,將溫度調低。

摸著自己的手背,那裡好像還殘留著嘴唇柔軟的觸感。

她不知道顧誠淮是什麼意思,是做給李尚文看幫她出口惡氣,還是……

可毋庸置疑的是,他是那麼驕傲的一個人。被人那麼拒絕過,他肯定不會再回頭。事實也確是如此,她和李尚文分手那天,他在樓下抓著她氣憤質問過後,就再沒做什麼動作。無論是帶她來看病,還是後來送她回學校的路上,都沒怎麼開口說話。

所以她以為,經曆了那些尷尬之後,他們會成為點頭之交的陌生人,唯一的關係,就是他是她弟弟的朋友。

當著方瀟瀟和陳雲起的麵吻了她的手背之後,也禮貌放開。青黛摸不清顧誠淮是什麼意思。

他在樓上等你……

……

這庭院最高的建築也隻有三層,這棟樓最上麵一層是花房,聽說是老夫人打理的,她喜歡薔薇。

青黛沿著扶梯而上,短靴踩在紅木地板上,發出輕響。

顧誠淮坐在靠窗的暖閣那邊,看著窗外的細雨,扭頭,拿起鑷子往煮茶的小壺下丟了兩塊兒碳。

“顧誠淮。”青黛走過去。

男生回神,示意青黛坐下,青黛坐在對麵,他提起小壺給她倒了一杯茶。兩個人看著窗外的雨,很久都沒有說話。

這裡位於郊區,風景是真的好,青黛忍不住走到欄杆邊,往遠處看。顧誠淮起身,站在他身後,和她一起望著遠方。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他淡淡開口。

顧誠淮一直想不明白為什麼沈青黛排斥他。也不準備再自取其辱。直到前兩天,郭泰的一通電話點醒了他。

郭泰莫名其妙被分手之後覺得不甘心,一直想找機會複合。那天和方瀟瀟通電話,對方終於忍不住說出了所有顧慮——家世不合,成長經曆不同,熱戀的荷爾蒙退卻後,最終的結果不過是相顧無言。

而郭泰要分手,方瀟瀟沒有任何反抗的能力。所以她退卻了。不過是基於現實的自我考量和保護。

郭泰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他與愛情中從來就是隨心所欲瀟瀟灑灑,合則來不合則散。卻忘了站在弱勢者的那一方去體會對方的不安與惶恐,而他,又是否願意背負起這份不安與惶恐。

郭泰沉默了,他不知道怎麼解決這個問題。沒有人能承諾自己會一直愛一個人,因為有時候他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心將來會在哪裡?

他向顧誠淮傾訴煩惱。仿佛醍醐灌頂一般,顧誠淮醒悟了,明白了沈青黛的顧慮。

所以他想要給出他的答案,他抬起手搭在青黛的肩膀上,讓她轉過身來,認真地看著她:“我們以前看的風景不同,沒關係,我以後看到任何風景都會帶著你一起。你不懂的,我說於你聽,你不會的,我教給你。沈青黛,珍惜自己愛情的,不止你一個。相信我一次,嗯?”

青黛愣愣地盯著那雙漂亮的眼睛,和沈星河的燦爛明亮不同。那雙眼睛就像是散發著朦朧霧氣的深淵,將人的靈魂都吸進去。她有一瞬間,覺得似曾相識。

如果沒有經曆李尚文這件事,青黛說什麼都不會考慮。上輩子的教訓太深刻,讓她看清了階級與階級之間不可跨越的鴻溝。但是捫心自問,找個平凡的真的就好嗎?

普通人依然有各式各樣的毛病,可能因為家庭教育的缺失,缺陷更大。普通人就不會三心二意拋棄糟糠?不是,好壞不分貧富,負心也是。普通人就會和三觀相合有共同話題?不是,僅僅靠一部手機,他就可以和你想著兩個世界。

她兀自想得出神,顧誠淮卻以為這沉默代表拒絕。自嘲地笑了笑,放下扶著她肩膀的手:“你肯給那樣的人一個機會,卻不肯給我,沈青黛,不覺得太不公平了嗎?”

他不想要在這裡再待下去,轉身離開的時候卻被拉住了袖子,他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隻聽到身後的人輕輕地道:“好的。”

“你說什麼?”顧誠淮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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