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分離
寧妙香知道了這件事後, 氣得夠嗆:“他們家怎麼這樣?出國,出國,這不是坑人嗎?”
她手都在發抖:“不行, 不行, 你不能讓他出國, 他出國了, 你怎麼辦?他最開始可沒說他要出國,他就這麼對你?他這是始亂終棄!”
烏桃嚇到了,她沒想到媽媽反應這麼大, 她隻好拚命地勸著說:“媽, 他要出國,可他還是我對象啊, 他會回來的,回來我們繼續在一起。”
寧妙香卻頓時指著烏桃的鼻子罵開了:“你傻啊, 你怎麼這麼傻, 你被人家坑了騙了, 他就是騙你的, 他玩弄你的感情,之後他就一走了之,他父母單位在哪兒?我這就過去,我要去他父母單位鬨!讓大家夥看看,這坑人的人家, 養出什麼兒子!”
說著,寧妙香拎著掃帚就要出門。
烏桃嚇得趕緊拉著媽媽:“媽媽, 你想什麼呢,公費出國,去美國, 這是多好的機會啊,很多人一輩子都求不來,他好不容易有這個機會,咱不能這麼耽誤人家,這萬一耽誤了,回頭成了仇,我和他這輩子也不可能!”
寧妙香氣得直喘氣,聲音尖利:“不行,不讓他去美國,他要是去美國,就打死他!”
烏桃睜大眼睛,看著她媽,媽媽兩眼發直,好像受了多大的刺激。
她不知道怎麼了,隻好拚命地勸著媽媽:“媽,你理智一點,我隻是和人家談對象,我們都還小,也沒到法定結婚年齡,我不能因為和人談了對象就賴著不讓人家出國啊!”
寧妙香氣息逐漸平息下來,不過眼神卻有些渙散,她無力地癱坐在椅子上,之後喃喃地說:“你啊你,你乾嘛和他處對象,我當時就該阻止你,你乾嘛非和他談,早知道他要出國,打死我都不同意你和他談。”
一時又說:“趕緊和他斷了,出去了哪還能回來,這就沒什麼指望了!”
烏桃還能說什麼,她隻好拚命地安慰著媽媽。
寧妙香卻有些累了,她搖搖頭:“我躺一會,我先躺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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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媽媽的情況,烏桃心裡總感覺不對勁,就算自己和葉蘊年處了一年對象,就算他離開了,鬨掰了,可那也不至於把媽媽氣成那樣,總覺得她對於出國這件事太在意了。
當天晚上時候,趁著出來倒臟土,她便和哥哥提起來了。
青桐一聽:“葉蘊年真要出國?”
烏桃:“嗯,他要出國,這是非常難得的機會,如果不出去太可惜了。”
青桐:“那你怎麼辦?”
烏桃笑了笑:“哥,他出去,如果將來能回來,我們再考慮在一起,如果不回來,那就算了唄。”
青桐:“他就是這麼給你交代的,這算什麼?這不是坑你嗎?”
烏桃看他好像惱了,也怕他萬一去找葉蘊年,忙說:“哥,其實我最近也在想著,我們到底合不合適,他就這麼走了,也挺好的,我不用犯愁了。”
青桐:“什麼意思?”
烏桃:“咱們家現在條件也還可以,日子過得不錯,你說你指望著我嫁一個那麼好的人家嗎?”
青桐;“說得這叫什麼話,你隨便嫁什麼人家,隻要正經過日子的,彆瞎胡混的,咱不挑對方家境。”
烏桃:“那就是了,我們也不指望嫁個什麼大富大貴的人家是吧?可我總覺得,他家境太好了,我去他家吃飯,特彆不自在,我要是和他真成了,這日子天天小心翼翼的,你說能過好嗎?”
青桐皺眉:“他們家勢利眼?”
烏桃:“哥,不是勢利眼,是我自己心裡不舒坦,你知道我也要強,我不願意高嫁到這樣的人家,要人家處處接濟,你不知道,我去他家,他家就住西郊大院,那大房子,還有桌上的菜,咱們長這麼大沒擺這麼多菜過,以後他們家和我們如果成了親戚,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青桐:“你真這麼想的?”
烏桃:“如果他不離開,我也就不多想了,好好和他處著,現在他要走,我也不是特彆難過,反正正好分了唄。”
青桐想了想:“那也行,反正看你自己,如果是他要把你扔下,咱肯定饒不了他,他就彆想上飛機!”
烏桃:“他走了也好,反正慢慢來,也許等他回來,他還是沒變,我也想通了,我們還能在一起,想不通就算了。”
青桐打量著妹妹,看她也不是特彆難過的樣子,這才稍微放心了。
一時說起來媽媽的事,他無奈地道:“我估計這事和咱爸有關係。”
烏桃:“和爸爸有關係?”
青桐歎了口氣:“你比我小,你當然不知道,我卻大概記得,咱們爸可能是出國了。”
烏桃也是意外:“咱媽不是說,爸爸已經沒了嗎?”
青桐:“騙你的唄!”
烏桃:“到底怎麼回事,哥,你說說啊!”
她一直以為爸爸真的不在人世了,誰知道爸爸根本可能還活著。
青桐:“咱們爸應該是在你差不多一周歲就出國了,是公派到蘇聯的那一批,是被高教部留學生管理司選出來的,我那個時候還小,但我隱約記得,當時爸爸還被分了幾套給留學預備生的禮服,之後就離開了。”
烏桃:“那爸爸現在呢,就算去蘇聯留學,那也得回來啊,後來呢?”
青桐搖頭:“我不知道,反正爸爸一直沒回來,媽媽就說爸爸死了,誰問就說死了。”
烏桃懵了:“那實際呢,你知道嗎?問過嗎?”
青桐頹然地笑了:“誰知道呢,我們小時候,誰提爸爸,媽媽就罵誰,我也不敢問,你那麼小,我也不敢和你說,媽媽估計以為我忘了,但我一直記得這些事,記得特彆清楚。”
烏桃:“那爸爸去了哪兒?後來我們國家和蘇聯關係不好了,爸爸怎麼樣了?”
青桐:“我猜著,爸爸可能已經不在蘇聯了,他可能去了彆的地方,算是逃了?但是上麵隱瞞了消息,給登記成犧牲了,可因為失蹤得不明不白,也不算是烈士,反正這件事就說不清。上麵的人來咱們家,把媽媽帶過去盤問了很久,所以媽媽很害怕,生怕因為這件事牽累我們。”
說到這裡,青桐無奈起來:“所以媽媽小時候不讓你上學,也是怕萬一出什麼事,媽媽被爸爸的事嚇壞了,她覺得爸爸可能是和人私奔了,跑了,留下她,受苦受罪,擔驚受怕。”
烏桃想起過去,突然明白了媽媽的種種苦,也明白了夜深無人時媽媽那永無休止的念叨和抱怨,如果真的這樣,那等於爸爸跑了,不管他們了,反而把他們置於水深火熱之中。
她又想起媽媽知道葉蘊年出國的反應,更加心疼起來,隻能說她被嚇怕了,她害怕女兒重複她的命運。
青桐:“這種事,反正已經過去了,我們長大了,不需要爸爸了,現在我們都工作掙錢了,好好孝順媽媽,不去想就是了。”
烏桃還處於震驚之中,她想了半響,才點頭:“嗯,不去想了,想也沒用,他如果真的跑到彆的國家去,那就是不管我們了,那我們也不用掛念他。”
青桐:“至於你和葉蘊年的事,算了吧,人家要出國,也沒辦法,哥哥也不希望你和媽媽一樣,空等那麼多年,白白自己難受,人這一輩子沒都長,你看媽媽,已經熬出白頭發了。”
烏桃恍惚,點頭:“我明白,哥,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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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因為這個事的緣故,烏桃便格外體貼媽媽的難處,所以連著幾天,都會小心地安撫著她,和她解釋自己和葉蘊年隻是談了一年的對象,其實談了對象散了也沒什麼,她還年輕,才十七歲,還可以再找。
好在寧妙香除了第一天有些異樣,之後也就看開了,隻是偶爾會念叨:“他怎麼這樣,說走就走,早知道咱不和他談!”
烏桃看到這樣,至少比較正常,這才放心。
就這麼按部就班地上下班,那天下了班,天卻陰了起來,看樣子要下雨,她便急匆匆地回去單位,她在單位桌子底下放了一把傘呢。
可剛走兩步,就聽到一個聲音說:“我帶傘了。”
聲音低落清啞。
烏桃聽著這聲音,隻覺得恍若隔世,默了一會,才回頭看,便看到了他。
他依然是最初相見時的模樣,他就是那麼端正清雅,站在這綿綿秋雨中,便如同水墨畫中的青鬆,挺拔奇秀。
隻是烏桃卻沒有了最初見到他時的那種喜歡,打心眼裡的喜歡。
她抿唇笑了下,看著他道:“你來接我下班啊?”
葉蘊年墨黑的眸子凝視著她,看著她的笑,好像有些受寵若驚:“嗯,我接你下班。”
說著,他從皮包裡拿出來一個文件袋,裡麵鼓鼓囊囊的:“這是我整理的一些資料,都是複印出來的,也許對你有幫助。”
烏桃打開看了看,有一股油墨味兒,估計是才印的,看上去都是試卷。
她點頭:“謝謝你。”
葉蘊年:“我幫你打傘,我們去車站。”
於是他便舉著那把大傘,幫她打著。
烏桃垂眸,她注意到,他特特地把傘往這邊傾斜,應該是怕自己被雨淋到。
所以寧願他自己的衣服被雨淋濕,也不想讓自己被淋到嗎?
烏桃灰敗的心情便消散了,她心裡又泛起喜歡。
她想,自己終究沒有錯,哪怕他離開了,那又怎麼樣,自始至終,他從來沒有半點對不起自己,曾經選擇的這個少年,他就是這麼好,近乎完美的好。
就因為他這麼完美無缺,所以自己才不能擁有他,這也沒什麼啊。
烏桃便越發笑了,她仰臉看著他:“可是我不太想回家了,你陪我去逛街可以嗎?你有時間嗎?”
葉蘊年:“有,我當然有,我有很多時間,我陪你逛街,你想去哪兒,想買什麼?我買給你。”
烏桃:“也沒什麼要買的,不然還是去公園吧,我想去一個平時沒怎麼去過的公園。”
葉蘊年:“去陶然亭?北海?頤和園?”
烏桃:“那還是頤和園吧,那個比較遠,我沒去過。”
葉蘊年:“好,我陪你去頤和園。”
因為下著雨,電車上人並不多,頤和園的人也並不多,細雨斜插,色彩斑斕的葉子都浸潤在濕氣之中,湖邊暗金色的殘荷在秋雨中滴答作響。
葉蘊年舉著傘,握著烏桃的手,安靜地走在湖邊。
人不多,他要牽手,也就隨他了。
烏桃低著頭,看著自己的塑膠鞋踩在濕漉漉的地麵上,很快鞋頭那裡便有些泛潮了。
葉蘊年:“那邊有避雨的棚子,我們坐在那裡說說話吧。”
烏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