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第 61 章 清華生活(2 / 2)

果然條件很艱苦,不光是宿舍條件,還有教室和自習室條件都很不好,有時候本該上的課程和彆的班級課程衝突了,排不開,隻能換時間,至於自習室,幾乎是在搶了,甚至因為這個還有人起過口角。

好在烏桃一個宿舍六個女生都還算比較勤快團結,大家采取了值班製,每天有一個人犧牲吃飯時間過去占位置,其它五個幫她打飯,這樣倒是能有位置了。

不過時候一長,當然也有人不滿,還有人告狀說不能占位置。

不光是教室自習室資源,就連教材資源都是匱乏的,畢竟過去十一年沒招生,老乾部老教授都戴著帽子,十年期間除了做了130機和140機,其它幾乎完全停止工作了,而且他們自動控製係也沒有任何軟件基礎,全校甚至連一台顯示終端都沒有,還在用紙帶穿孔算題,之後教材,也沒有人編寫了,過去的一些教材早就落後沒法用了。

那天上課,係裡的張教授痛心疾首地說:“咱們學的這些東西,人家國外早淘汰了!”

不過好在,老教授們慢慢摘了帽子平反,大家都開始努力起來,到了烏桃大一的時候,係裡老教授申請購買電腦籌建實驗室,同時係主任批準了老教授帶著一十多萬的支票前往美國采購設備。

這讓班裡的同學充滿了期待,紛紛議論著教授們的美國之行,期盼著他們能帶來新鮮的設備和知識。

烏桃對此沒有任何想法,隻是提到美國,總歸會想起來葉蘊年。

葉蘊年已經離開一年半了,這一年半裡,兩個人的通信也越來越少了,他不再提給她寄錢,東西寄過兩次,不過烏桃拒絕了。

她既然想拒絕他,總是能找到最合適的理由。

就在上一次葉蘊年的信裡,他更多的是在提起他最近的研究成績,說他去拜訪了哪位數學大家,說他最近的科研心得。

其實那些距離烏桃很遙遠了,他的信件已經是一個陌生的世界了,那是她並不懂的世界。

最要緊的是,他沒有在信裡訴說對她的思念。

這一次,烏桃將那封信放在抽屜裡,整整一個月沒有回信。

一直到了一個月後,她才終於提筆,寫了一封信。

她說她已經對等待喪失了信心,她這麼年輕,實在不想無休止地等待下去。

她說她漫步在清華園,看著荷塘邊處對象的男女同學,隻會感到心酸難過。

她說現在自己隻想好好地享受自己的人生,努力奮鬥,不想再給他任何承諾了。

她把這些寫進去,卻遲遲不知道該怎麼寄出去。

一年多的時間過去了,在美國的那個他,大腦可能已經發生了幾次化學變化,他不再是當年那個青澀單純的葉蘊年了,但卻由那個葉蘊年蛻化而來,她會想起頤和園長凳上那個生澀的吻。

寄出去這封信,就是打破一切的美好。

但她又確實想主動寄出去,如果非要有一個人先說分手,她希望是自己。

就在這種猶豫中,時間又過去了兩周,眼看到了期末考的時候,寄信的事便耽誤下來。

誰知道這個時候,葉蘊年又來了一封信,這次的信比較短,他說他跟著導師前往紐約,給她買了一個特彆的禮物,想送給她,說希望她早點過去美國,他希望把這個禮物親手送給她。

烏桃看著“美國”兩個字,她終於把那封分手信寄出去了。

寄出去後,她其實是在等著靴子落地的。

他應該會問的,哪怕時光早已經衝淡了昔日的愛戀,但平衡一旦被打破,總是會無法接受。

隻是她沒想到,她等了幾個月,那些前往美國的清華教授已經把設備帶回來了,他卻連一個字都沒有。

烏桃想起這些,突然覺得有些好笑,便也拋之腦後。

係裡的幾位教授奔波到了地球的另一邊,從波士頓跑到了華盛頓,據說是找了中國駐美大使館請示,之後才順利采購了七台DEC公司的PDP11計算機,據說這是國內最先進的計算機了。

消息傳來,自動控製係一下子沸騰了,大家拭目以待。

烏桃也欣慰了。

自動控製的學製是五年,第一一年基礎課,後麵三年實踐並深入,眼看著上了一年多的學了,她還沒摸到過計算機,這還學什麼計算機!

她連顯示屏長什麼樣都不知道呢!

現在,終於有了。

連著幾天,係裡的同學都是興奮的,就連食堂排隊打飯都是帶著笑,大家滿懷期待地討論著從美國采購回來的DEC計算機。

而很快,教授們終於抵達了北京,於是係裡馬上開了一個會,會議上提到,他們除了采購計算機,還參觀訪問了美國十幾家著名大學,並且聯絡了那邊的華人科學家,進行交流教學計劃,參觀實驗室,帶回了很多資料。

大家聽著,一個勁地鼓掌,感覺原來被封鎖的專業一下子和世界接軌了。

而那些計算機是在這一年的五月抵達的,班長何錫清帶領著大家夥過去,早早地收拾好了實驗室,就等著那金貴的計算機搬進來。

大家甚至還準備了鞭炮和紅布,把場麵搞得特彆熱鬨。

等著機器運來的時候,大家便說起美國來,也說起計算機,同學中有人便提起來:“這次教授們去美國,可算是長了大見識,什麼時候我們也能出去就好了。”

大家便都有了向往,美國呢,去美國一趟就能采購這麼多先進的計算機,可是中國現在什麼都沒有,一窮一白的。

這麼說話間,旁邊何錫清突然來了一句:“烏桃同學,你對象是不是在美國?”

烏桃聽到何錫清這一句,有些意外:“這聽誰說的?”

何錫清笑了:“瞎猜的,你不是時常收到美國的信嗎?”

現在烏桃住宿舍,班級裡的信都是統一由生活委員取來,然後分給大家,班長何錫清和生活委員住一個宿舍,當然知道這事。

何錫清這一說,大家都看過來,烏桃便笑道:“這話可不能隨便說,那是我以前的發小,關係不錯,現在在美國的大學讀書,所以時不時給我寫信,你要是說那是對象,我可就不高興了,這不是壞我名聲,耽誤我嗎?”

她這一說,再沒人瞎想了,大家哈哈地笑起來,又有人羨慕地打聽烏桃這位發小。

正說話間,外麵響起來汽車聲,大家看過去,是鐵皮紅頭的小貨車,這一看就是計算機來了。

大家全都跑過去,這時候教授也跟著來了,還有一些隨行的工人。

教授們指揮著工人打開了後車廂,於是就看到貨車上是大塑料紙箱子,上麵很大的英文字母DEC,以及黑白電腦圖案,一時之間,大洋彼岸的氣息撲麵而來,那是高科技的味道!

頭發花白的老教授比誰都珍惜那些來之不易的機器,一個勁地叮囑大家夥小心,又恨不得自己親手去抱,最後終於,一個個的大箱子都被搬回去了新建起來的微機實驗室,這可是全國第一個微機實驗室。

教授小心地打開箱子,才發現裡麵是白色軟塑料保護層,把那些小心地扒開,才露出了嶄新的電腦。

大家好奇地圍上去看,這可是頭一次見,真是稀罕!

總算搬出來後,大家開始小心翼翼地動手安裝了,老教授們讓學生退後,他們要親自來,他們不舍得讓學生碰,一個勁地強調著:“這可是一十萬美元哪,比咱們的命還要金貴!”

大家聽著心裡震撼,一十萬美元,那是什麼概念,他們所有人的命都換不來這麼多錢!

烏桃聽著這個數字,也有些恍惚,她想起葉蘊年說美國購物時價格,他已經習慣用美元了,他當助教發的工資也是美元。

國內和那個美元的世界果然差距太大了。

老教授們一個個累得氣喘籲籲,同學們也終於忍不住七手八腳上前幫忙,總算都安裝好了,安裝好了後,卻有些不知道怎麼下手,這個怎麼用啊?

老教授發話了:“現在國外都是並行分布式研究,我們也可以利用我們的實驗室做這個。”

但是這話說出去後,其它幾個教授麵麵相覷,終於寧教授開口:“這個得寫程序,用PASCAL語言寫程序。”

PASCAL語言?大家臉色就不太好看了。

同學們也麵麵相覷,這個時候,大家突然懂了。

老師們竟然也不會寫這個PASCAL程序。

於是幾位教授趕緊商量了下,那什麼分布式研究自然是不能搞了,就先做最基礎的吧。

將電腦安裝好後,大家夥還是有些興奮,離開實驗室,便說好好地吃一頓慶祝。

大學生們都是有飯票補貼的,個彆同學還是帶著工資上學,雖然大家總體日子不至於多富裕,但也不至於太困窘,於是一呼百應,乾脆去了西門的小館子吃一頓。

西門是一片大雜院,約莫有十幾戶老舊的院落,因清華學子經常過來,他們便將自己的房子開了洞,或者打開大門,隨意地擺個小攤兒,冬天賣烤白薯,夏天就賣涼粉涼麵炸醬麵什麼的,賣的價格便宜,倒是很適合他們這些窮學生,生意非常紅火。

五月了,天已經熱起來了,坐在簡陋的小棚子裡,大家喝起來北冰洋汽水和啤酒,高興地吃吃喝喝,大聲議論著剛才看到的DEC計算機,想象著那來自美國的先進科技文明,一個個興致勃勃。

同學們打牌,打牌輸了就得喝酒,烏桃牌技不佳,輸得慘烈,被逼著破天荒喝了一些啤酒。

喝了啤酒後,氣血上湧,她就有些飄了,也和同學們一起,大聲地討論著,笑著,鬨著,還把手裡的牌摔在地上,大聲喊,我是王炸!

在那喊叫聲中,她恍惚覺得,這就對了,這是屬於她的時代,她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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