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李惠蘭沒給任何人心理準備的時間,掏出一塊手帕抹了抹眼角,開始了自己聲淚俱下的表演。而李慧妍夫妻一開始還莫名其妙,隨著她的訴說,臉色越來越難看,最後哪怕好脾氣如他們,也難掩憤怒。就連原本在房間裡的包文雅,也衝了出來,指責李惠蘭胡說八道。
在場所有人中,情緒沒太大波瀾的,除了許大山也就包惜惜了。
簡單總結一下李惠蘭這番聲淚俱下夾雜著‘悔恨與歉意’的述說,無非就是十年前她剛出生的孩子身體不好,想到自己那樣艱難的家庭條件,她擔心這個孩子養不活,出於母愛她動了不該有的歪念頭,把自己的孩子和李慧妍的孩子調換了。雖然她乾了這樣不可饒恕的事,但這這十年來沒有一天不承受著良心的煎熬的,所以你們要原諒我。前幾天孩子大病了一場,這件事讓她意識到必須讓兩個孩子換回自己的身份,不然會成為兩家人永遠的遺憾,於是今天就帶著孩子上門了。
李慧妍夫妻是大人,尚且能忍住憤怒。包文雅不過是十歲小孩,則直接抓狂了。
她捂頭尖叫,絕對不會相信眼前這個女人所說的一切的,也讓自己父母彆信。她才不會是這樣的人生的女兒。
為自證,李惠蘭說出了包文雅身上一個幾乎不為人知的秘密:“你的後背有塊蝴蝶形狀的紅色胎記。”說到這,李惠蘭又抹眼淚了:“這塊胎記幾乎有你整個後背那麼大,當時剛看到的時候我還很傷心,有這麼大塊胎記以後可怎麼嫁人。不過後來一想,反正在背上,平時也看不到,隻要你身體健康就好。”
包文雅臉色慘白,並下意識摸了摸自己背。
她的背部確實有一塊很大的紅色胎記,六歲那年姑姑帶著表妹來他們家做客,玩耍中表妹無意中掀開了她衣服,不料卻被嚇到大哭。她這才知道,原來自己後背有一大塊這麼醜的胎記。
她曾在鏡子裡看到過這塊胎記,太醜了,真的真的太醜了,醜到她無法接受這樣的自己。
這會她的心情,堪比六歲那年。
李慧妍和包家明同樣也根本沒辦法接受李惠蘭說的。
也許隻是當年她看到了呢,雖然當年他們也是在出院回家給孩子洗澡的時候才發現孩子後背竟然有那麼一大塊胎記,但不代表住在隔壁床的她不可能在醫院的時候就發現。
李慧妍性子軟,哪怕氣到極點也說不出什麼狠絕的話,隻是不斷重複強調李惠蘭胡說八道。
雖然當年生完孩子後她精神狀態不是很好,可也是敢確定孩子一直睡在自己身邊的。而且醫院裡那麼多護士醫生,怎麼可能那麼容易調換孩子。
“怎麼不可能?那些醫生護士又不是時時刻刻都在病房裡待著。”李惠蘭大概說了下自己是怎麼把兩個孩子調換的。
即便是說的如此籠統,也已經讓善良的李慧妍夫妻覺得,若非她真乾過這樣的事,絕對說不出來。
向來好脾氣的包家明怒不可遏,不知道眼前這對夫妻哪裡來的膽量。若然他們說的是真的,那就是犯罪,可偏他們好像這不過事惡作劇,說的如此不以為意。
“你們可知道,你們做出那樣的事,我可以報公安的。”
李惠蘭才不吃他這一套:“報公安?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家現在什麼情況。你覺得報公安有用?”
他們夫妻現在是站在人民對立麵的,而她是光榮的貧農,公安同誌一定會站在自己這邊的。再加上她還懷著孕呢,他們能把一個懷孕的女人怎麼樣。
包家明夫妻臉都綠了,卻不得不承認她說得是事實。這半年所經曆的點點滴滴,沒有人比他們更清楚明白,他們如今活的是連螻蟻都不如。公義是不就會站在他們這一邊的。
想到這些,包家明好恨。
一直沒怎麼說話的許大山也出來打圓場,幫著開口勸說:“我能理解你們的心情,前兩天我剛知道真相的時候,也是很氣憤。養在身邊十年的孩子竟然不是自己親生的,隨便換成誰也不能接受。可這是事實,不能接受也得接受。總不能讓兩個孩子繼續錯位下去。”
李惠蘭聽到丈夫這話表情差點沒繃住。
前兩天才知道?難道他是想一個人唱白臉,一個人唱黑臉?
包惜惜則一下子看穿許大山這點小心機,不過就是聽到包家明說要坐牢,想撇清關係。嘖嘖,這男人真是比她以前見過的都要沒擔當。
不過他想得簡單,幾乎要失去理智的夫妻兩人怎麼可能平靜下來聽他將心比心。
李慧妍氣到胸口直犯疼,指著李惠蘭說他們欺人太甚,直言讓他們滾出去。
李惠蘭怕真要被趕出去,急了,一把掀開許大丫遮了半邊臉的長劉海,讓她整張臉露出了來:“你們看看,她是不是和你男人長得一個樣?”
女兒似父,這在許大丫身上體現的徹徹底底。
看清包惜惜樣貌,李慧妍包家明包文雅三人皆一震。但這時候他們心裡還在想,這世界上長得像的人那麼多,不一定就是有血緣關係。
包文雅很害怕,上前抱住李慧妍,哭著喊她媽媽。
這一聲聲媽媽聽得李慧妍心都要碎了。
這半年來發生了這麼多事,已經讓包家明很是心力交瘁。現在又突然冒出人來告訴他,自己養在身邊十年的女兒不是親生的,他忽然想問蒼天,這世道怎麼了?
李惠蘭先是說出了包文雅身上的秘密,再細看之下眼前這個衣著破爛的小女孩和自己小時候長得還真是有八分像。且同樣是孩子,文雅早已經慌到哭的不成樣子,她卻是如此冷靜淡定,這性子像足了父親。
此時包家明的心情說不出的複雜和沉痛。
李惠蘭此時重點攻堅的目標已經轉向親生女兒,目光難得溫柔,說了一句進門以來少有的真話:“我們家三代貧農,一輩子都沒幾次機會進城。今天費了那麼大周章來到這裡,都是為了你啊。”
李惠蘭這一句話,包文雅就抓到了一個重點——三代貧農。果真窮。
就在李惠蘭說完這番話沒多久,包家大門被砰砰砰拍響。
這樣粗魯的拍門聲,這半年來包家人經常聽到,不用開門也知道是誰。
包文雅害怕看向大門的方向,躲在李慧妍懷裡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