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包家明如往常一樣去上班,剛到車間,副廠長趙磊就過來了,是找他的。
趙磊年紀比包家明還要小上兩歲,以前見麵都會叫他一聲包工。但自從五年前當上副廠長後,就不再叫他包工了,而是學著孫廠長那樣叫他名字,甚至有時候還回來一句小包。
比如這會,趙磊看到他就喊了聲小包,讓他去一趟自己辦公室。
包家明看著機器都還沒啟動呢,便問他能不能啟動了機器再去。
趙磊笑了笑,說當然可以,什麼事也比不上工廠的正常生產。
說完這話,他就離開了。
包家明看著他的背影微微擰了擰眉,但沒多想,立刻開始乾活。
所有機子都檢查並啟動之後,他特意去洗乾淨手,這才去了趙磊辦公室。
儘管辦公室門沒關,包家明還是禮貌敲了敲門。
趙磊看到他,笑著讓他進來,並讓他順手把門關上,包家明依言做了。
包家明問:“趙廠長,你找我來有什麼事?”
趙磊笑著示意他坐下,說:“一大早讓你過來確實是有事,還不是件小事。”
包家明正襟危坐,等著對方往下說。
趙磊卻是繼續賣關子,說廠裡對包家明是如何如何器重和信任。這可把包家明給急壞了,他最擔心的是不是生產的單車有質量問題,可趙磊說了一圈,都沒說道重點。
他坐不住了:“趙廠長,你直說吧,是不是生產的單車出了什麼問題?”
趙磊嗬嗬笑了笑,搖了搖頭,這才從抽屜裡拿出一封信。
這個時候看到信可不是什麼好事,除非那信是郵差遞給你的,包家明心裡升起不好預感。
趙磊說:“小包啊,前兩天廠裡收到一封對你的舉報信,至於舉報內容,想必你也猜到是什麼……”
時隔四年,包家明又被舉報了。
不過不同的是,這次舉報人是向廠領導舉報。
趙廠長把那封舉報信給了他,再次強調廠領導是堅決相信他的,包括自己。
包家明看了那封信,隻一眼他就再也聽不進趙磊說什麼了,最後怎麼走出辦公室的也不知道。
回到車間,工友們看他跟丟了魂一樣,走過來關心問他是不是被趙廠長批評了。
包家明苦笑著搖了搖頭,沒有多說什麼。
為了不讓家人擔心,包家明也沒有和家人說自己被人舉報這事。
然而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
這日包惜惜如往常一樣和沈子清去上學,卻看他一路欲言又止。
“沈子清,你有心事?”
沈子清對上包惜惜雙眼,明明說著關心的話,那雙眼睛卻是好奇甚至帶著幾分激動看著他,彷佛要從他這裡挖掘什麼小秘密。
他沒好氣說了句:“我在擔心你。”
這回答倒是包惜惜沒想到的,問:“擔心我什麼?”
沈子清看她這沒心沒肺的樣子,應該是不知道包叔叔被人寫檢舉信的事,想告訴她又猶豫。他知道有很多事大人瞞著孩子,是不想讓孩子擔心。
“哎,沒什麼了。”沈子清終究還是什麼都沒說。
這讓包惜惜一臉問號,非抓著他問清楚了。
沈子清問她:“許文雅母親被抓走了,你就不擔心她再來找你們?”
“擔心啊。”包惜惜答的毫不猶豫,一臉認真對他:“可是這種事擔心沒什麼用,那就不要整天想著了。”
他們阻止不了許文雅想乾什麼,但是可以有自己的立場。隻要自己立場堅定,許文雅是插不進來的。
父母那天送許文雅去醫院回來後,她覺得他們再談到許文雅,已經和以前不一樣了。
四年時間其實挺長的,足以讓很多東西在不知不覺中發生變化。再加上許文雅自己的所作所為,更加讓父母覺得她就是李惠蘭的孩子,母女一些行徑如出一致。
以前包惜惜擔心的也不過是父母與許文雅那十年的感情,現在沒這層顧慮了,她自然就不擔心了。
李惠蘭再次被關,大概率是要為自己當年犯下的錯付出代價的了。這是她來這世界後,第一次深切體會到法律的公平公正。
沈子清本就不是真的擔心,但包惜惜心態如此之好,還是讓他很欣慰。
包惜惜這麼樂觀的性格,即便知道了包叔叔被人舉報,應該也承受的住吧。這種事早知道好過突如其來知道,可他……還是很猶豫。
他的猶猶豫豫被包惜惜看穿,讓她覺得他剛才說擔心許文雅還會來糾纏不過是敷衍。他想說的一定是其他事,且這事和她有關,
她狐疑看著沈子清,問:“沈子清,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沈子清抿著嘴不說。
包惜惜停下腳步,繼續逼問:“你表現的這麼明顯,還有什麼好隱瞞的?”
沈子清最終還是把自己從爺爺那不小心聽到的,有人給廠裡寫舉報信的事告訴了包惜惜。說完,他連忙安慰道:“我聽爺爺的語氣,這事也不嚴重,廠領導根本沒有當回事。”
包惜惜的反應比沈子清料想的還要淡定,她嗯了聲,說:“可不是,不過是炒冷飯罷了。”
四年前沒定性的事,四年後大概率也不會的,何況這其中還有雖說陰差陽錯,但也是父親豁出性命去換來的榮譽。
四年過去了,是哪個腦子拎不清的糊塗蛋又搞事?還舉報到廠裡,難道不知道有彆的部門更有效?
因為這一聊天耽擱了不少時間,包惜惜催促沈子清走快些。
快期末考試,班主任抓遲到抓的可嚴了。
冬日的寒風刺骨,包惜惜攏了攏裹在脖子上的圍巾。
不知不覺,這條路又走了半年。如果沒有意外,還要再走兩年半。
兩年半啊,真長。
這感歎一出來,包惜惜自己都愣住了,要知道她已經很久沒有感歎時間過的慢了。
長大後,時間似乎被啊綁定了加速,總是眨眼就一周,眨眼就一月,眨眼就一年。
感歎時間過的慢,那是學生時代的事。每次剛開學,就掰著手指數著寒暑假的到來。
這是不是代表,她不知不覺已經把自己當成一個中學生了?
看著走在前頭的沈子清,嘴角不自覺揚起。
不過時間還是慢點過吧,她這次不介意慢點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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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放學回來,包惜惜把煤爐生好火煮著粥後才坐在沙發上看書。
粥差不多煮好的時候,父母相繼回來了。
李慧妍看到女兒又貼心把粥煮好了,心疼地把她手翻來覆去看了看,確定沒凍傷才進了廚房炒菜。
客廳隻剩父女兩人,包惜惜挨近父親,小聲說:“爸爸,我問你個事。”
包家明笑了,好奇什麼事讓女兒得這麼小聲說話。然而隨著包惜惜慢慢說來,他笑容漸漸收起。
他也學著女兒的輕言輕語,小聲告訴她,確實是有人寫信到廠裡了。
這事他也沒刻意瞞著,瞞也瞞不了。
信是由趙廠長遞給他的,趙廠長這人嘴巴想來不嚴實。
不過這樣的事也不算罕見就是,隻要過幾天人還沒事,大家也就當暫時過去了,沒人會拿到明麵上來說。
當然了,如果刻意,他是真不想讓女兒知道。
眼下既然女兒已經知道了並問到跟前,他也不撒謊。撒謊隻會讓她更加不安。
包家明揮手示意女兒跟自己進房間,然後從一個櫃子裡的一個本子裡拿出一封被藏的很沈的信。
女兒已經認識很多字了,他直接把信遞給她。
包惜惜接過信快速看了起來,看完後她放心了。
就這文筆,就這敘述邏輯能力,她小學六年級那會就比他強。
這冷飯炒的,怕是要鍋都熱不起來。
包家明把信收好,笑問:“放心了?”
包惜惜點了點頭,又問:“媽媽知道這事嗎?”
包家明點了點頭。
包惜惜哦了聲,語氣淡淡說:“原來就瞞著我一個人。”
說完,她佯裝生氣轉身離開,並進了自己房間。
李慧妍剛好利用炒菜的間隙出來喝水,看到女兒默默回了自己房間,問隨後出來的丈夫:“女兒怎麼了?”
包家明笑了笑:“撒嬌呢。”
包惜惜回到房間後仍舊想著那封信,總覺得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卻始想不明白為什麼會這麼覺得。
她有些無力往床上一倒,覺得自己把自己搞糊塗了。
突然,她似想起什麼,連忙翻放在桌子上的連環畫。
她前天還是大前天看來著,其中有一本有幾頁被寫了幾個字。
作者有話要說:李惠蘭坐牢出來,等坐完牢也四十多歲了,生不出兒子的了,許大山做夢吧。許文雅沒得繼續上學,在家乾活照顧三個孩子。階段性結局暫時這樣,畢竟才十四歲,不好安排其他太猛烈的。
這封匿名信,也是兩邊徹底斷裂的一個分水嶺了。接下來包家不會有許家什麼事,不過按大綱設定的話,許家的悲慘是不止於此,但現在隻能先到這裡。有時候好痛苦,說太多怕劇透,但其實心裡也有點害怕寫不好。
就好比前麵那個許文雅帶走衣服的劇情,當時設定的時候就是想和四年後重逢遙相呼應,惜惜已經穿上了漂亮的衣服,而她穿的還是幾年前帶走的縫縫補補不合身的舊衣服。但那個情節衝擊了好多小可愛的心,我看評論的,看到了也好難受,好想揉揉他們受傷的心。
接下來可以寫很多甜甜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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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文雅的腿是被踢斷小骨了。有一年我閨蜜的男朋友就是小腿小骨折了,好可憐,他不知道,還陪著我們逛了越秀公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