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翠芝搖了搖頭:“雖然我是老師,可是你問的這問題,我真的不知道。”
自己隻是一個旁觀者,再怎麼設身處地也沒辦法完全做到對吳小麗感同身受。她害怕父親再去,覺得那樣是背叛母親,自然有她的道理。
隻不過世事難料,誰能想到突然間吳大誌腿就傷了呢。
哪怕是活了幾十年的人都可能想不到,何況是隻有十來歲的吳小麗。未雨綢繆,思慮周到,這些更不可能是她十來歲的年紀能做到的。說白點也是她前麵的十幾年裡,沒人教過她這些,包括身為老師的自己。
謝翠芝憐惜摸了摸吳小麗的頭,安慰道:“過去得事不要再想了,隻是以後你一定要堅強。”
這句話,也是她曾對自己說過的。
吳小麗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會的。父親需要她,她必須得堅強起來。
她心裡其實還想問謝翠芝一個問題,謝老師和父親有段共同經曆,都是在年輕的時候失去了愛人。她像如果問她,應該也能大概知道父親這些年來心裡有多苦。可是,她又害怕問這樣的我呢提是在撤彆人好不容易愈合的傷疤。
謝翠芝看出她欲言又止,心疼她心底藏著那麼多苦悶,便讓她想說什麼就說。
也許自己不是最好的安慰著,但或許稱得上是個好聽眾,至少不會聽了之後胡亂與人說。
吳小麗想了想,硬著頭皮,隱晦問道:“謝老師,一個人是不是真的很孤獨?你有想著再找個人嗎?”
謝翠芝淡淡一笑,帶著幾分滄桑告訴她:“老師已經不會喜歡人了。”
所以,孤獨不孤獨,想與不想,於她而言都不重要了。
吳小麗沒料到是這樣的答案,但從謝老師嘴裡說出來,又似乎沒有什麼不妥。
關於那段過往,在謝老師喝醉的時候她聽過很多次。她不應該問的,她應該明白的,謝老老師是徹底絕望了才會這麼多年都沒踏出過海島。
想到自己過年那會幼稚的擔心,吳小麗覺得可笑,同時也羞愧。
因為沒有母親的緣故,加上住的不算遠,謝老師對她一直都算比較照顧,她也算是了解謝老師的,至少相比島上其他孩子而言是的。沈子清和包惜惜不算,以前吳小麗不懂,為什麼謝老師對他們如此特彆的,從第一眼開始就不同。可經過這幾個月,她忽然間懂了,也許是從他們身上看到了曾經的自己吧。
這樣的謝老師,哪怕父親喜歡她,怕也是無果。
自私讓人麵目醜陋,她真覺得以前的自己好醜陋。
她誠心誠意和她道歉,說出過年那會自己羞愧的懷疑。
謝翠芝慈愛摸了摸吳小麗的頭,告訴她自己和她父親不一樣。說完又喃喃說了句:“男人和女人不一樣。”
“男人和女人?”吳小麗不懂。
“不懂沒關係,你隻要記住一點,哪怕是父女,也是獨立的個體,也要互相尊重。”
吳小麗輕咬著下唇,謝老師說的這句話,她更加不懂。
謝翠芝想到什麼,又對她說:“你父親的腿雖然受傷了,但不要總把他當病人。這樣你自己會總緊張狀態,你父親也會壓力很大。就比如今天早上,打碎一個碗本來就不是什麼大事,對不對。”
吳小麗點了點頭,小聲解釋:“我其實就是怕父親傷到自己。”
“老師明白,你父親想必也明白。可有些東西心裡再害怕也要放手的,就比如你小時候剛學走路,你父親肯定也會害怕你摔倒,不也得放手讓你走?”
吳小麗點了點頭。
謝翠芝又道:“其實你父親沒有你以為的那麼脆弱,有什麼事與其憋在心裡,不如和他說。父女之間有什麼蹦年坦誠的,是不是?”
“我知道了……”
把積壓在心底的話都說出來後,吳小麗終於覺得輕鬆了一些。
其實這些日子她也想明白了,徹底明白了,她和沈子清包惜惜他們就是不同世界的,他們的世界也許會很大很大,可她的世界隻有這個海島了。一開始也會很難過,甚至難過到整夜整夜睡不著。可是現在,在和謝翠芝聊過吼,她忽然想開了。一輩子在海島生活也沒什麼,這裡有父親,有老師,有一直疼愛的的叔叔嬸嬸,還有一起玩到大的小夥伴。
聽到吳小麗說自己會一輩子留在海島照顧父親,謝翠芝皺了皺眉:“小麗,你的人生還很長,不必說這樣沉重的話。”
吳小麗搖了搖頭:“我心裡很清楚。”
父親的腿這樣,她怎麼放心。
謝翠芝啞言,這樣的吳小麗變化太大了,大到讓她不安。
從謝翠芝這離開後,吳小麗直接回了家。
吳大誌自女兒出門或一直坐在客廳看書,實則是一個字都沒看下。看到女兒回來,且看上去好像開朗了許多,心裡頓時很高興。
這幾個月以來,女兒的變化他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卻完全束手無措。看來團長說的對,等回到島上,回到她熟悉的地方,一切就會慢慢好起來的。
吳小麗記著謝翠芝和她說的話,要放鬆,要坦誠,坐下後主動和父親聊天。
這讓吳大誌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驚喜。
剛開始,大家都有點小心翼翼,慢慢的,兩人之間的相處也在一點點變回以前。
聊著聊著,吳小麗說到謝翠芝說的男人和女人不同,便問父親:“爸爸,你還會再喜歡人嗎?”
吳大誌沒想到女兒會突然問這個,耳尖紅了,問她乾嘛這麼問。
吳小麗告訴她:“謝老師說她不會再喜歡人了,但是她說你和她不一樣,男人和女人不一樣。”
吳大誌聽的沉默半響,沒有回答女兒,隻是說起身去倒杯水。
吳小麗剛想說她來,但想起謝翠芝的話,便又把這話咽了下去。
她看著父親的背影,走路雖然不大方便,但還是平穩的倒好了一杯水,本緊抿著的嘴,終於向上揚了揚。
吳小麗不知道,在她看不到的一麵,吳大誌臉沉沉,就連喝水,都仿佛向喝酒似的,一杯就這麼喝進肚子裡。
他腦海裡回響著女兒說的那句話,謝老師已經不會再喜歡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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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和吳小麗聊過後,謝翠芝心麗始終覺得悶悶的,過來向她請教問題的包惜惜看出來了,問她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謝翠芝笑了笑,問包惜惜:“有沒覺得吳小麗變化很大?”
包惜惜點了點頭:“發生了那樣的事,換做是誰,應該都變化很大吧。”
謝翠芝一愣,隨後一笑,心道果然是她鑽牛角尖了。
發生了這樣的事,怎麼可能沒變化。有變化才正常,儘管這是讓人心疼的變化。
笑過之後,她眉眼含笑看著包惜惜,溫柔說:“你也變化很大。”
“我?”包惜惜下意識反應,是不是這個夏天曬黑了,忙捂著臉問:“我變黑了嗎?黑的厲害嗎?”
謝翠芝搖了搖頭,臉上的笑意更濃。恰好此時,比包惜惜後一腳來請教問題的沈子清也到了門口。
她饒有趣味看了看沈子清,對包惜惜說:“準確的說,你們兩人變化很大。”
包惜惜猜到她什麼意思,霎時臉紅了,不過並沒有遮掩,坦然承認道:“謝老師可真是觀察入微。”
沈子清隻聽到包惜惜最後這句話,好奇問:“什麼觀察入微?”
包惜惜笑了,這嘴可插的真好啊。
她眨了眨眼,對沈子清說:“謝老師說你對我和以前不一樣了。”
這下輪到沈子清臉紅了,他微微低下頭:“老師果然觀察入微……”
作者有話要說:各位寶寶,端午安康,過節照例發點紅包吧。
PS,謝翠芝和吳大誌不會有戲的。內容提要這句話是個伏筆哦。再寫幾章應該就離開小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