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麥穗的嘶嚎下,憑著陳家殘餘名聲和幾支遠家的壓力,二狗子王善王義幾個皮孩子,都被大人撕著耳朵過來認錯。
王善娘還賠了三顆雞蛋說是給崽崽補補。要是往前七八年雞蛋算不上多金貴,可這幾年年景不好人都吃不飽,哪有雞吃的。
王善王義兩個泥猴,沒少給那幾隻老母雞抓蛐蛐挖蚯蚓。可憐他們雞蛋殼都沒吃過——家裡指著雞蛋換鹽換針頭線腦——如今眼巴巴看著光滑圓潤的三顆雞蛋到了陳大娘手裡。
麥穗興奮的眼發光,陳長庚小小的嘴巴抿著彆人看不到的興奮。
雖然也饞,但是幾顆雞蛋還不足以讓他暗暗興奮。二狗子家沒有雞蛋補償,二狗子娘為了不落人後,拎著二狗子胳膊捶一頓作為補償。
二狗像被人拴著的猴子挨鞭子一樣,吱哇著原地上躥下跳,這讓陳長庚看的滿意,更滿意的是蠢丫頭扯著他的衣裳讓那幾家賠。
當然現在家家日子難熬,誰家有多餘細布陪給他們。那幾家哭窮討饒,按陳大娘的意思就想算了,可陳長庚沒那個肚量。
恰好那時麥穗正扯出陳長庚鬨騰,陳長庚立刻瑟瑟發抖眼眶裡淚花打轉,抱著麥穗大腿:
“姐姐,崽崽怕~崽崽身上疼~~”
麥穗戲精附體轉身蹲下抱住陳長庚哭:“崽崽彆怕,沒有公公姐姐護著你,哇!”就是哭。
哭的幾房陳家人心疼,哭的幾個皮孩子被揍的嗷嗷叫,有嘴說不清。最後幾家人或是賠半碗綠豆,或是賠兩把白麵,才算把事情圓下去。為這損失,幾個皮孩子又挨了自家爹娘一頓揍。
總體陳長庚還算滿意,唯一不滿意的就是:從頭到尾麥穗都是乾嚎半點淚花也沒有。
真是蠢哭都不會。
三顆雞蛋煮了兩顆,麥穗那小眼神好像小勾子一樣,直溜溜搭著鍋沿兒,那裡邊有兩顆漂亮可愛圓包包雞蛋。
陳大娘笑的和藹:“先吃飯,吃完飯你和崽崽一人一顆,明天中午紅豆湯麵,後天蛋花湯。”
哇!湯麵!麥穗立刻想到今天那兩把白麵,後天還有蛋花湯!麥穗吸溜一下口水,對著陳大娘‘嘿嘿’傻笑。
“娘你真好。”
陳大娘給麥穗碗裡放了一塊雜麵窩窩頭,捏捏她洗乾淨的瓷實臉蛋,笑:“快吃吧”
‘嘿嘿’缺牙的小嘴大大咧開,笑容像陽光一樣耀眼。麥穗從碗裡抓起窩窩頭咬了一大口,從盤子裡夾一大筷子涼拌人莧菜。
人莧菜是夏秋最常見的野菜,屋後溝邊野地裡基本都有。就算沒有也可以找馬莧灰菜,再不濟婆婆丁曲曲菜,枸杞芽子……總之隻要不鬨大旱大澇,鄉下野菜總是不缺的。
今天的人莧菜就是麥穗早上提完水以後,挎著籃子摘回來的。
一大口窩窩頭再加一大口菜,麥穗腮幫子撐的鼓圓,但這也擋不住她一顆興奮的心。
“吃窩頭乾嘛要碗,要擺要收拾多麻煩。”
豬一樣的吃相,陳長庚厭惡垂眼。考慮待會還有雞蛋陳長庚把自己碗裡窩頭掰開一半。
陳大娘阻止:“崽崽吃一個窩頭好不,你看你姐姐吃的多香。”
像豬一樣麼?陳長庚堅定不移的掰開一半。
麥穗見了毫不猶豫把陳長庚掰下的半個搶過來:“你不次,我次。”
嘴巴塞的話都說不清,一手拿大半個窩頭,還有繃直拇指食指拿他的窩頭。
陳長庚厭惡的皺起眉頭搶過自己窩頭:“誰說我不吃,我半個半個吃。”
陳大娘欣慰,麥穗吃飯香又能乾,朝氣蓬勃帶的崽崽也活潑起來,飯量也好了。原本隻有母子兩的家,多了一個麥穗一下子變得熱鬨起來。
至於麥穗的問題,陳大娘心裡一點隱蔽的酸澀。他們家原本也是清貴人家,衣食坐臥有自己禮儀,如今……罷了,隻要崽崽安安穩穩長大就夠了。
麥穗三口並做兩口把小肚子塞圓,蹦下板凳就想去鍋裡撈雞蛋。雞蛋啊雞蛋,白白嫩嫩的雞蛋,她還是去年吃過,想起來就口水。
“等等”陳大娘叫住她“等會崽崽吃完一起”
其實陳長庚也快吃完了,這會兒手上就剩棗大一點窩窩頭,和小半碗滴了點香油的菜湯。
“崽崽,快點吃”麥穗撐著桌子催。
陳長庚左手食指拇指捏著窩頭,右手握著細磁勺子舀半勺菜湯,抿起嘴唇輕輕吹吹放進嘴裡,喝湯一點聲音沒有。
陳大娘看著眉目慈祥,若是祖宗保佑將來長庚出人頭地,這孩子言行舉止也不會貽笑大方。
棗打一點窩頭小了一半,陳長庚抿著嘴細細咀嚼。
白嫩的雞蛋誘惑著麥穗肚裡饞蟲,急的她趴在桌上恨不能把碗端起來灌到陳長庚肚子裡。
“你吃飯咋這磨嘰呢?”
哼,急死你。
陳長庚越發淡然悠長,舀半勺菜湯悠悠吹著。
麥穗急的圍著桌子轉圈圈,陳大娘笑著安慰:“吃飯細嚼慢咽對腸胃好,再者不容易灑到衣襟上。”
目光落在麥穗衣襟上,若有所指。陳長庚眼角瞟了一下:“丟人”
麥穗低頭扣了扣補丁上的濕痕,臉上顏色加重。陳大娘笑著轉話題,不讓麥穗臉上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