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八清早陽光依舊明媚, 淩霄早已過了花期結出長豆莢一樣淩霄果。說是像豆莢身上卻鼓起兩道棱, 綠中泛黃配著綠油油的葉子也挺好看。
青合那邊大約棉襖棉褲已經上身, 這邊卻綠意不減穿上夾衣夾褲就行。
麥穗隨手撥拉幾下淩霄果, 滿臉笑容準備出門, 薑采萍往後看了看:“大人不和夫人一起?”
“噓, 正不開心呢”麥穗悄聲, 又問“柴管事把請帖都送到了?”後天是陳長庚十八成人禮。
麥穗及笄禮在泰安街上一根桃木簪過了, 陳長庚原本也想繼續和麥穗兩個人過,可麥穗不想委屈陳長庚。這會兒麥穗去街上買禮物,不肯帶陳長庚, 陳長庚一個人窩在屋裡生悶氣。
“舅爺家昨天就去送了, 今早去廖大人府上送帖子,下午請左鄰右舍。”薑采萍笑著回話, 柴管事是她男人。
麥穗點點頭又笑:“順子呢?”順子是薑采萍長子今年三歲,生得憨頭憨腦很可愛,前些日子一直放在薑采萍娘家,麥穗知道後讓接過來一起住。反正家裡事少, 帶個孩子不成問題。
順子聽到自己名字,怯生生從門簾後露出圓腦袋偷看, 麥穗看了笑容瞬間明亮, 走過去彎腰就要把他舉起來。薑采萍唬的連忙攔住:“他人重,彆閃了夫人腰。”
“沒事”麥穗笑眯眯還要抱, 薑采萍死活攔住:“夫人聽奴婢一聲勸, 等過些日子再抱。”說完眼睛不受控製溜到麥穗小腹, 麥穗八月十一到煙州,一個半月身上沒換洗過。
行吧,麥穗也不勉強笑眯眯出門找姚茶。繡兒覷著人走遠了,悄聲問:“薑姐姐怎麼不告訴大人,剛好雙喜臨門。”
薑采萍把兒子抱起來,笑著低語:“夫人一點反應都沒有,萬一是日子不準豈不掃了大人興致。再等等拿穩了再說,好事不怕遲。”
麥穗出門沒多遠碰到尋摸過來的黃翠容,黃翠容驚喜的不得了:“表嬸”使勁揮舞胳膊,鵝黃色帕子飛來飛去。
“你是?”
黃翠容提著裙角飛奔過來,笑的像朵喇叭花兒:“表嬸我是翠容,曹家大房外孫女。”
麥穗想起來了,就是陳長庚讓她注意離遠些的女孩兒,笑了笑:“你怎麼在這兒,沒和你娘回家?”黃翠容母親是庶女,嫁到縣城外三十多裡太平鎮。
“沒有,姥爺讓我在京城多陪陪他。”黃翠容熱情不減。
“哦”麥穗無話可說,她是很相信陳長庚判斷的。
黃翠容似乎感受不到麥穗冷淡,笑著挽起麥穗胳膊親昵:“後天表叔成年禮,表嬸能不能給翠容送份帖子,呆在家裡好悶翠容想來玩。”
麥穗抽出胳膊:“那麼多侄子侄女,單給你帖子像什麼?再說長庚成人禮,也不是讓你玩鬨的。”
說錯話了,黃翠容嬌俏吐舌頭:“表嬸彆生氣,其實我就是喜歡你,人家都說北地女子開朗大氣,我也想學學,你看我自己做的襖裙漂亮不?”說完推開兩步拉起裙擺轉圈。
不得不說黃翠容手很巧,隻見過麥穗穿過一次,就把掐腰襖裙做的像模像樣。麥穗看著旋轉的裙子,不知怎麼覺得很眼熟,白底繡紅梅夾襖,大紅馬麵裙。再加上黃翠容和她身高仿佛,猛一看容易混淆。
黃翠容過來挽住麥穗笑:“是不是很像表嬸上次穿的,不過我買不起假綢,用的是普通綢麵。”
“假綢很貴?”
黃翠容立刻睜大眼睛精神的很:“江西上好的假綢,比普通綢子貴三倍。”
原來這麼貴,麥穗心裡一突,忽然發現陳長庚花銷有問題。每月五兩零花,根本不夠他買那些亂七八糟布料首飾。
“表嬸打算去哪兒,翠容陪你一起。”
麥穗定神,麵前的少女嬉笑宴宴,淡淡笑笑:“我有事出去一趟,你要是無聊去家裡玩,你表叔在家。”
黃翠容向麥穗身後看了一眼,直搖頭:“表叔看起來冷冰冰有些嚇人,我不去。”
“那你自己玩,我先走了。”麥穗笑著繼續往西去。黃翠容笑容明媚,目送麥穗走遠嘴角一點點放下來。轉頭看東邊,遙遙對著陳家暗自衡量,半響發泄般扯扯帕子抿嘴走了。
柳坡巷往西三四裡路是碧波坊,姚茶租的院子在這裡,說是院子其實是人家樓上三間房單獨留了門。麥穗以為二層樓很好找,等到碧波坊才知道,一溜兒過去十家裡八家都有二層樓。
幾乎一模一樣的屋子看著讓人眼暈。
碧波坊窄窄一條街,一邊是民宅一邊是河,河邊有三五成群女人們洗衣裳。麥穗挑了一個落單的問:“姐姐,你知道有位姚茶姚四小姐,租了三間二樓是哪一家?”
女子似乎被嚇了一跳,驚慌回頭看到麥穗笑盈盈的臉,臉色慢慢泛紅似乎有些羞赧,清清嗓子輕聲:“夫人走過了,向回走十幾家,門口兩個蓮花門墩,有磚雕門匾的那家就是。”
“謝謝”
“不客氣”女子低下頭,繼續在石台階上搓洗衣裳,動作緩慢輕柔。
麥穗站直身子,發現那些三五成群的女人都向這邊看,等她眼睛掃過去,又都紛紛回避,嘻嘻哈哈不知掩蓋什麼。
古裡古怪的,麥穗又看了那些人一眼,見她們越發掩飾般搓洗捶打衣裳說說笑笑。
切~麥穗轉身走了。
等找到姚茶出來,麥穗又遇到那些洗衣人,忍不住好奇:“那個女人有問題嗎?我問她路彆的女人都古裡古怪的。”
姚茶瞟了一眼河邊孤單背影,在麥穗耳邊低語:“她是錫匠老婆,因為不能生所以被人瞧不起。”
“哦,那是怪可憐的”不能生的女人雖然少,但是十裡八鄉總有那麼一兩個“指不定是錫匠有問題呢?”
“不好說,不過這種事世人都喜歡怪女人。”姚茶不怎麼關心,倒是關心彆的“陳長庚後天成年禮?”
“嗯”麥穗有些放不下那個女人,明明那麼溫柔卻那麼孤單“那他們有沒有收養一個孩子?”
“沒,走吧,咱們去正陽街給你家大人挑禮物。”姚茶拉著麥穗往前走。
麥穗加快腳步,又奇怪:“怎麼剛才我一拍門,你就在樓上喊‘滾’?”
這個玲兒知道,急匆匆跟上給麥穗解釋:“夫人不知道,孫千戶不知從哪兒聽說陳大人不準備納小姐進門,這些日子有事沒事就來騷擾。”
河麵涼涼秋風吹到身上,透著夾衣一點點浸涼肌膚。姚茶心裡冷笑,這事兒除了陳長庚,還能是誰泄露出去。
麥穗擔心:“那怎麼辦,不如你住我家?”
沒住你家都被陳長庚算計,再住你家還不知怎麼被他嫉恨。姚茶不想上門找虐,笑著安慰麥穗:“沒事,以後我就大大方方做你姐妹,孫進財他不敢硬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