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得自己一定能左手迷惑一個宋鶴南,右手誆騙一個宣渺是嗎?
完全無視女性的人格尊嚴,把對方當成是炫耀和壓他一頭的工具是不是?
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不要臉的社會敗類!
他握緊拳頭又鬆開,到底還是沒在大庭廣眾之下出言回擊,而是輕嗬一聲,勾唇道:“我也選鬼屋吧,人多熱鬨。”
......
噢。
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愚蠢的社會毒瘤呢?
江時真是不明白。
但他就算明白了也沒用。
反正最後,傅嘉石就是在薑問安不可置信如遭雷劈的目光中,和宣渺並肩走進了鬼屋內。
宋鶴南走在後麵,悄悄指了指前方的兩個背影,然後抬起頭,儘量睜大眼睛表示自己的困惑。
“青年人的感情總是熾烈而善變的。”
江時男嘉賓麵不改色,“我們尊重一下。”
“……好。”
青年人的感情總是熾烈而善變的。
青年人對情感的表達也總是熾烈而善變的。
在十分鐘前,宣渺還是個膽小的,嬌弱的,活潑又可愛的小姑娘。
十分鐘後,她就變成了叫聲淒厲的大白鵝。
如果這麼怕鬼的話,也不知道最開始為什麼要選這個項目。
而且她的嗓音偏細,還帶點娃娃音,平時說話時可以放慢語調,還能被粉絲稱一句軟萌可愛,尖叫起來簡直要人命。
走出鬼屋重見光明時,大家都有些疲憊。
江時蹙眉看著麵色蒼白的宋鶴南,對另外兩個人道:“你們先去逛吧,她有點不舒服,我陪她坐一會兒。”
傅嘉石總覺得他有什麼陰謀:“要不然我們跟你一起吧?”
“不用,我一個人照顧她就夠了,你們放心去玩。”
傅嘉石還想再說什麼,那邊宣渺已經迅速恢複了精氣神,笑眯眯地回答:“好,那你們好好休息,要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就給我們打電話。”
“嗯。”
傅嘉石很快一步三回頭地被宣渺拉走了。
江時扶著女生到旁邊的長椅坐下,擰開礦泉水的瓶蓋遞給她,歎口氣:“你是不是也怕鬼?”
“......有點兒吧。”
“既然不喜歡玩這個項目,就不要強迫自己。”
女生唇色蒼白,眉眼彎彎:“其實我更怕坐雲霄飛車,但又不想自己一個人玩兒,又不想打擾酈沐和欒慶他們的二人空間,乾脆就跟你們一起選鬼屋了。反正隻是怕一下而已,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江時又歎了口氣。
他的視線在周邊掃了一圈,而後站起身,朝不遠處的彩色小卡車走去。
三分鐘後,他舉著兩隻白胖胖的棉花糖走了回來。
“先吃點東西休息一會兒吧。”
男人把棉花糖遞給她,笑意淺淺,“那邊有旋轉木馬,人不多,等會兒我給你拍照。”
“好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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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鶴南最終玩遍了遊樂場內的所有休閒益智類項目。
對於硬件設置本身就十分出色的美人來說,慢鏡頭特寫往往要比遠景來的更加驚心動魄鶴立雞群。
所以不管是旋轉木馬還是音樂噴泉,都足夠攝影師把宋鶴南的美貌展現的淋漓儘致。
對此,宋鶴南本人感到很滿意。
玩的項目是什麼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拍出來夠不夠美。
宋姑娘滿意了,江先生自然也就跟著滿意了。
江時從來不覺得,麵對著這麼多攝像機和工作人員,可以真的跟宋鶴南來一場海誓山盟的靈魂約會。
他也從來不覺得,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會被放大給全國觀眾看後,說出口的情話還能起到私底下百分之一的效果。
所以,在錄節目的時候,他所做的一切隻要讓宋鶴南舒心就夠了。
真想發展感情,還是得偷偷摸摸著來。
最起碼顯得真摯。熾烈。
也足夠刺激。
對於宋鶴南這樣眾星捧月,追求者如過江之鯽的大眾情人來說:
刺激的愛情,才能讓人欲罷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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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而言之,遊樂場的八人約會最終以拍照打卡,情話連篇,同床異夢,淒風苦雨四種迥然不同的結局一起結束了。
或許是因為今天經曆的事情實在太魔幻,吃飯的時候,一向很穩得住的薑問安女士表現出了明顯的食欲不振。
而且她清楚地知道,她必須要讓攝影師捕捉到自己的食欲不振。
這是她對傅嘉石的報複。
經曆過社會毒打的成熟女性薑問安很明白,要想在節目播出後處於正麵的輿論之中,最好的辦法就是把自己擺在無辜受害者的位置上。
隻有讓觀眾看到她受到了多大的打擊,才能讓他們明白傅嘉石對她造成了多大的傷害。
這也就是為什麼她那麼害怕江時的原因。
因為這個男人總能扭虧為盈,三言兩語就把罪名安回到她身上,反而顯得她自己才是那個盛氣淩人的加害者。
傅嘉石沒有這樣的本事。
女人間慣用的楚楚可憐的報複伎倆,或許到最後,他也意識不到。
薑問安一抬眸,就能觸及到傅嘉石愧疚的目光。
她知道自己這樣的行為或許是有些乘人之危了,但她必須做些什麼來紓解內心的傷痛。
此時此刻,她非常迷茫,也離奇的憤怒。
她不能私下和傅嘉石宣泄憤怒,因為這很有可能會導致他們兩個人崩盤。
最後一次約會已經結束,緊隨其後的就是大結局錄製,他們之間要是崩盤了,傅嘉石這樣驕傲的男人,很可能一賭氣就把最終選擇給了彆的女人。
這是薑問安絕對,絕對,絕對不能容忍的結局。
她當初既然選擇了參加這個節目,就不允許自己黯淡無光悄無聲息地結束。
既然得不到江時這個最出色的男人,她就必須要得到最多的男人。
“那個,嘉石,你現在有空嗎?我想跟你單獨聊會兒。”
——當天傍晚,薑問安就開始了自己的行動。
在客廳內,當著宣渺的麵,垂著眼眸轉著手指,失落又害羞地把傅嘉石叫了出去。
他們兩個人坐在寒風凜冽的庭院長椅上,伴著烏雲和雨聲,大半個小時說了什麼,江時無從得知。
他也不想知道。
他現在思考的是:明天就要進行節目大結局篇的拍攝了。
大概是因為臨近過年,節目組對拍攝日程總是能縮就縮,所以他們覺得內容已經夠了之後,就迅速下了通知:明天晚上,嘉賓們就要作出自己的心動選擇,完成在這個節目裡的最後一項任務。
所以現在不妨先抓緊時間想好自己要告白的話。
畢竟大結局,慢鏡頭和煽情點會很多,能不能留下一個經典畫麵就看你說的話深不深刻了。
江時首先想的是:哦,那宋鶴南的生日聚會可能拍不成了。
那麼之前做的很多準備全都白費了。
不過也不要緊,畢竟他們已經發揮了他們要發揮的核心作用。
其餘的附加效果,不要影響也不大。
然後他翻開電腦,敲敲打打一個來小時,最終再審視一遍,滿意地發給宋鶴南。
宋鶴南這會兒正麵對著鏡頭感傷呢。
配合著其他幾位姑娘,哭哭啼啼地傷離彆,感歎這段“奇妙且珍貴的友誼”。
突然兜裡嘟嘟兩聲,手機開始震動。
不知道為什麼,她竟然有種奇妙的預感,覺得一定又是江時那個夜貓子給她發的微信。
如果是江時給她發的微信,按照經驗判斷,最好不要當著攝像機的麵看。
不然她控製不住表情。
於是宋鶴南匆匆哭完,就找了借口溜去洗澡,然後在浴室裡點開微信。
——果然。
就是江時。
大半夜的,一句話沒有,就給她發了一個word文檔。
宋鶴南鬱悶地打開來。
第一頁:“宋鶴南,是我。我今天給你打電話,是有一些話想告訴你......”
第二頁:“我是江時。宋鶴南,我現在就在江邊等你。我不知道你現在正走向哪裡,但是我想對你說......”
第三頁:“宋鶴南,我是江時。接到我的電話,你應該不意外.......”
第四頁:“你好。這裡是江時......”
一千五百多個字。
四篇小作文。
宋姑娘一字一句仔細看完,然後發了個困惑的豬表情回去。
宋鶴南:你這又是在做什麼?
江時:這是我明天要念的表白稿,先發給你看看
江時:你選一篇,然後想想要怎麼回
宋鶴南:......
宋鶴南:你就這樣肯定我會選你?
宋鶴南:萬一我的心動對象是彆的男人呢?
江時:你不會的
江時:鑽石就擺在你麵前,你怎麼會去選彆的玻璃珠。
宋鶴南:那可不一定
宋鶴南:萬一我就喜歡玻璃珠呢
隔了兩秒。
江時:你不會的
又隔了兩秒。
江時:我這麼棒
江時:你不會讓自己吃這個虧。
......
宋鶴南很鬱悶。
因為就像江時說的,自己確實沒有彆的男嘉賓好選了。
這段時間她冷眼旁觀,發現這棟房子裡除了江時,其餘的幾個男人沒一個是好鳥。
傅嘉石就不用說了,腳踏兩條船的海王,左右開弓的姿態讓人看了就生氣。
翟康適呢,一邊說喜歡她,一邊又對薑問安言聽計從,甚至還幫著薑問安對她落井下石——這是什麼操作?宋鶴南完全不懂了。
就連和酈沐兩情相悅發展順遂的欒慶,在麵對宣渺的無差彆撒嬌時,也會臉紅結巴。
這樣幾個人,要是真和他們組成了對子,彆說談戀愛了,當炮友都能被氣死。
......咦不對。
宋鶴南覺得自己被江時繞進去了。
她上這個節目是為了出道的吖!
按照經紀人的安排,最好的結果應該是誰都不選孤獨離開,怎麼忽然就變成了正兒八經選另一半了?
女生縮在被窩裡,瞅了瞅手機屏幕上的聊天記錄,到底還是沒有把“大不了我一個都不選唄”這句話發過去。
算了。
嘴巴再硬,到最後也還是會選他的。
男人的自尊心嘛,滿足一下也沒什麼。
宋鶴南把手機藏進枕頭底下,安安穩穩閉上眼睛。
有這功夫,還不如想想明天要怎麼回江時那連篇累牘的電話表白才好。
.
“但其實我沒想過你會打電話給我。”
......咦。
和之前發給她的稿子裡的哪一篇的開場白都不一樣。
——宋鶴南這樣想。
現在是晚上八點,風很大。
尤其是在江邊,寒風的凜冽和江潮的起伏交彙在一起,讓人越發覺得瑟縮起來。
她就站在最空闊的岸邊,身後跟著兩個攝像,拍攝最後的表白環節。
導演之前說,江時就在江邊等你,你可以選擇去或不去,但不管去不去,他都會給你打電話,你要告訴他你的心意。
然而江邊空無一人。
手機就握在耳旁,裡頭的聲音卻好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單薄又飄忽,半秒鐘就碎開。
仿佛與自己隔著一個世界。
“因為我其實一點信心都沒有。”
男生似乎是彎唇笑了笑,嗓音低沉又緩慢:“我裝作很有自信,裝作勝券在握胸有成竹的樣子,其實都是虛張聲勢而已。”
“你不選我的理由,我能想到一百個。”
“我性格孤僻,不善交際,說話太直,所以總是得罪人,每次都需要你去善後,說不定你會覺得我這個人麻煩死了。”
宋鶴南攥緊手機:“我沒有呀。”
“那真好。”
他頓了頓,“其實,我知道自己不會說話,所以每次跟你出去玩,要說什麼要做什麼我都會先寫好稿子排練幾篇,這樣一來,就總顯得不真誠。”
“我怕我把最真誠的自己展現出來,你並不會喜歡。”
“因為我是那樣的糟糕,而你比我討人喜歡的多。”
“宋鶴南,你可能不知道,也可能早就感覺出來了,我是真的真的喜歡你。”
“你知道嗎。太喜歡了。”
......
江時從來不覺得,麵對著這麼多攝像機和工作人員,可以真的跟宋鶴南來一場海誓山盟的靈魂約會。
他也從來不覺得,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會被放大給全國觀眾看後,說出口的情話還能起到私底下百分之一的效果。
但是這一刻,靈魂仿佛分成了兩份,最真實的那個本我忽然占據上風掌控話語權的那一刻,他突然很想把內心最真誠,最熾烈的想法說給她聽。
他本來不該那麼信心滿滿的。
也不該那麼運籌帷幄遊刃有餘的。
好像有神突然降臨,強硬地往他胸口插了一隻丘比特箭,又在他嘴巴上抹蜂蜜。
江時很感謝對方讓他明白了自己的心之所向。
但其實,他就是個有點兒笨拙,有點兒內斂,不那麼會說情話,也不那麼懂如何去討好女孩子的宅男程序員。
“如果你不能接受這樣真實的我,你就不要接受。宋鶴南,你千萬彆勉強你自己。”
儘管我是如此,如此地喜歡你。
一天比一天更喜歡你。
不是對救了貓咪的恩人的感激,也不是對愛心路人的善意。
就是喜歡,隻有喜歡而已。
宋鶴南握著手機,許久沒有說話。
說真的,從小到大,她聽過太多太多的表白了。
什麼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什麼我一直在這裡,等風也等你。
又什麼人間不值得,但你值得。
太動聽啦。
但隻有一次。
她聽見有人用一種非常感人的語氣,非常好聽的嗓音,在連接著萬千觀眾的攝像頭麵前,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演戲,總之就是對她說:
“我是真的喜歡你。太喜歡了。”
她彎彎唇:“江時,你回頭。”
“嗯?”
江麵上有一艘遊艇。
身高腿長的男人就站在甲板上,握著手機回頭,看不清麵容,瞧不見神情。
然後遊艇忽然調頭,乘風破浪,向她駛來。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視線裡,他比任何人都好看。
搖搖晃晃的樣子非常英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