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個冬天,卓俞發現自己懷孕了。
她抱著自己平坦的小腹,就像抱著一個珍寶,她翻出了沈文誠老家的地址,打算偷偷地跑過去給他一個驚喜。
她記得有一次沈文誠和家裡打電話,他媽媽就催他趕緊結婚生孩子。
卓俞歡喜地想,如果他家裡人知道了這個事情,一定也會很開心的。
大年三十,她坐飛機跨越大半個中國,來到了沈文誠的老家。
她提著大大的行李箱,帶著給沈文誠父母買的年禮,臉上的笑還沒有褪下去,就看見了讓她目眥欲裂的一幕。
冬季燦爛的日光下,林時雨就坐在沈文誠懷裡,一邊玩著沈文誠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一邊問:“我都答應跟你來見你爸媽了,你究竟什麼時候和卓俞分手?”
卓俞隻覺得肚子很疼。
腦袋也疼。
整個人像被鐵錘狠狠地砸了一下,看不見的血從七竅留出來,她連站穩的力氣都沒有了。
模糊的視線裡,沈文誠歎了口氣。
他的聲音還是那樣溫柔,寡淡,如清冽的雪水:“等過完年,我就跟她說。你知道的,卓俞是個好姑娘,我不想傷害她。”
林時雨也跟著歎了口氣:“我知道她是個好姑娘,但是愛情這種事不是強求就能圓滿的,她再好也不能纏著你不放啊,這個世界那麼大,總會有比你更適合她的人。”
而後屋裡傳來一個聲音:“午飯燒好了,文誠,快帶你媳婦進來吃飯。”
如果那個時候,卓俞轉身就跑,說不定她的結局,還不會那麼慘烈。
可她實在沒有力氣了。
手裡提的東西重重砸在地上,她蹲下身,隻覺得天旋地轉,耳朵嗡嗡嗡在響。
沈文誠和林時雨聽見聲音發現了她,兩個人都有些錯愕,壓根沒想明白卓俞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林時雨最先反應過來,麵色愧疚又憐憫,快步走近伸手想把她扶起來。
卓俞用力甩開她的手。
女人頓時摔在地上,吃痛地捂著肚子叫喚。
沈文誠嚇壞了,連忙把她抱在懷裡,臉色很焦急,望向卓俞的眼睛裡頭全是憤怒和厭惡,嘴裡還在喊著什麼,從他的表情判斷,應該不會是什麼好話。
然而卓俞聽不清。
她的世界模模糊糊,什麼都聽不清。
她隻能看見圍過來的很多陌生村民,有人過來抓她,力道很大,抓的她很痛。
她陷入了昏昏沉沉的黑暗。
從這一刻起,她的人生,徹底墜入深淵
“叩。叩。叩。”
突然響起的敲門聲打斷了江時的思緒。
他揉揉淩亂頭發,掀開被子,慢吞吞地起身去開門。
但門外的人顯然沒什麼耐性,半分鐘不到,敲門的節奏就變得煩躁起來。
“江時,你媽喊你吃飯!真是的,你這麼大個人了,連吃飯都要彆人叫,你會不會也太”
——喊到一半的話突然被堵在喉嚨裡。
卓俞站在門口,手還舉著,愣愣地眨了下眼睛。
眼前的男生懶洋洋地靠著門框,半眯著眼,神情困倦。
他應該是剛睡醒,全身上下就穿了條鬆鬆垮垮的睡褲,整個上半身都暴露在空氣裡。
卓俞其實是知道江時長的好看的。
他畢竟是混血兒,五官較一般的亞洲人更深邃,瞳仁顏色很淺,整張臉的輪廓英挺又性感。
用她高中一個小姐妹的話說就是:“皺眉的時候都能迷死人。”
但她倒是沒想到,這家夥身材也挺好。
在卓俞的記憶裡,江時就是個不愛動彈的懶鬼。
看上去瘦瘦高高,說不定衣服裡滿是贅肉也不一定。
然而眼前的腹肌線條確實很性感,鎖骨溝壑裡盛著一灣陽光,如果忽略他腦袋上亂糟糟的頭發,簡直就像是什麼男模大片。
卓俞愣了三秒後,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語氣憤怒:“江時你是暴露狂嗎?為什麼不穿衣服!”
“妹妹你看看清楚,這是我房間,我愛穿不穿。”
“可是我來敲門了!你好歹套件外套再過來開門吧。”
江時嗤笑一聲:“哦,現在知道害羞了,小時候你尿布還是我幫你換的呢。”
“啊——你!閉!嘴!”
小姑娘尖叫一聲,幾乎就想衝上來把他咬死。
年幼無知時在鄰居家哥哥麵前尿褲子這件事,可以算是卓俞的禁忌。
誰在她麵前提,她都要跟誰炸毛。
她拿腳用力踢在他的小腿上,齜牙咧嘴地威脅道:“以後不許再說這件事,一個字都不許說!尤其是在沈哥麵前,你說一次我揍你一次!”
江時擰擰眉,想說什麼,但觸及到小姑娘懵懂無知的眼睛,到底還是把話咽了下去。
他轉身往屋內走:“算了,看在你這麼命苦的份上,我懶得跟你計較。”
“我命哪裡苦?”
卓俞亦步亦趨跟在他後頭,滿臉不服氣地反駁,“我家庭美滿父母恩愛,學業有成高朋滿座,還有一個神仙男友,我命哪裡苦?我看根本就是你嫉妒我戀愛談得好,所以整天就在這裡說說說。”
“我嫉妒你?”
江時笑了。
他停下穿衣服的動作,轉身瞅著她:“我是嫉妒你有眼無珠談了個渣男,還是嫉妒你辜負父母十八年養育之恩去倒貼一個小白臉?卓俞你用你的腳趾頭想一想,讓我嫉妒,沈文誠他配嗎?”
卓俞生氣地擰起了小眉毛:“你說話不要這麼難聽好不好,沈文誠不是你舍友嗎?當初還是你把他介紹給我的呢,你怎麼現在就翻臉不認人了呀。”
“”
江時一時竟然有些語塞。
好半晌,他才煩躁地開口:“要是早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我當初就該拿個麻布袋套你頭上。”
說起來,卓俞最後會迎來那麼慘烈的結局。
一切的源頭不是彆人,就是因為江時。
因為江時在這個世界的身份,不僅是卓俞的青梅竹馬。
也是沈文誠的室友。
而卓俞會認識沈文誠,也得多虧了江時這個好竹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