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穗穗有今時(2 / 2)

紅磚平房,兩間屋子租了出去,臥室裡隔開一個小隔間給孩子們住,客廳就是灶房,孩子們寫作業也就是在院子裡搭一張小木桌,乾淨是比鄉下乾淨許多的。

但遠遠沒有鄉下住的自由寬敞。

她也不是沒去過許衛東隊裡。

甚至還被許衛東帶著去他們軍長家吃了個飯。

居住條件也很好,甚至還有自動的熱水器和壁爐,已經叫林麥子很是羨慕了。

但林穗子家的好,是另一種好。

說房子裝修的有多麼好,不見得。

也就是普通的紅磚水泥地。

但空間寬敞,兩間臥室,一個廚房,一個書房,一個寬寬大大的客廳,一間小雜物間,院子裡還有一個衛生間,竟然也裝了抽水馬桶和熱水器。

客廳布置的很溫馨,布沙發又大又軟,茶幾上鋪著的布還帶著精致的蕾絲邊,水泥地上蓋了一層不知是什麼材質的軟板,上麵印著童趣的圖案,甚至還可以當拚圖玩。

茶幾上擺了一套茶具,一隻放滿零嘴兒的餐盤,那零嘴也不是普通的瓜子花生紅棗,而是奶糖、夾心餅乾、核桃仁這種走禮時才會送上的貴重零食。

林麥子也終於知道為什麼江鶴然和江成益這兩個小孩會對自己那天買的綠豆冰糕毫不在意了。

因為她看見江成益趁著父母不注意,偷偷打開了家裡的冰箱,從裡頭偷了一隻奶油巧克力的雪糕出來。

結果一轉頭,就對上了江時似笑非笑的目光。

他喪喪地耷拉下腦袋,把雪糕放回冰箱裡,被自家父親拎回了房間和妹妹一起玩拚圖。

是的,他們家還有冰箱。

有好幾架電風扇。有好幾個暖水壺。有滿滿兩個櫃子的碗。

怎麼說,就是看著仿佛不咋稀奇的裝修和擺設,但細細一琢磨,就發現寸土寸金。

吃完飯後,林穗子還從房間裡整理出了一袋衣服給林向雪:“這是成益小時候的衣服,現在都穿不上了,你大嫂不是生了嗎,你帶回去給你侄子穿,都還齊整的。”

林向雪翻出來瞧了瞧:“這麼好的料子,真是便宜她了。”

她和自家大嫂處的不是太好,但對侄子還是疼的,所以倒也沒說什麼。

隻不過翻著翻著,又翻到了一包東西,打開來一看,竟然是一隻手表,眼睛噌的就亮了,抬頭望向她。

林穗子看了一眼,彎彎唇:“小嬸上次寫信來,說你要結親了,正缺一隻表,縣裡難買,托我看看,正好上個月江時去滬市出差,那邊的百貨大樓裡有合適的女士表,就帶了一塊回來。”

林向雪珍惜地摸了摸,又有些不好意思:“這麼漂亮的表,得不少錢吧。真是謝謝你啊穗子,”

“謝什麼,舉手之勞而已,錢票小姨都寄來了的,又不是白送給你。”

話是這樣說,但她媽寄的肯定是買普通表的錢票,穗子給的這塊一看就不普通,肯定還自己貼了不少。

當然,這些林向雪隻是在心裡想想,沒說出口,畢竟林麥子還在旁邊呢,要是聽了心裡不滿,也要穗子幫她帶表怎麼辦。

她雖然這幾年對林麥子改觀了不少,但也就是堂姐妹關係。

和穗子肯定是比不上的。

不說穗子幫了她多少忙,單從血緣上講,穗子還是她親妹妹呢。

林麥子感受到了林向雪避諱的視線,握握拳,一句話也沒說。

今天晚上整個晚飯,她都非常的沉默,一改來城裡第一天見到林穗子時能言善道的模樣。

其實她有些茫然。

聽說江時現在是市長身邊的秘書,很得看重,還這麼年輕,又有京城背景,隻要不犯事兒,步步高升是必然的。

這麼大的官,就算她考上了最好的清大華大,出來後就能找到比江時更好的靠山了嗎?

而且林穗子也在備考,她剛剛偷瞧了一眼書房,滿滿兩排櫃子的書,倒也不是什麼閒書,全是些課本、複習資料、科學報紙什麼的。

她不由得渾身一窒,考試要準備那麼多的書嗎?

她去問那個考上的知青,對方說隻要把課本裡教的知識學熟就好了啊。

所以她甚至把所有高中課文都倒背如流,幾乎把書給翻爛了。

......林麥子是真的不知道。

她上輩子隻讀了小學,沒生過孩子,沒帶過孩子,一輩子除了小學那幾年,就沒接觸過任何跟學校有關的事兒。

這輩子也是,身邊接觸的一個個都是沒什麼文化的人。

村裡唯一兩個最有本事的知青,一個江時不用說了,另一個是話少的不可思議的書呆子,隻會悶頭乾活,還是男人,她這種結了婚的婦女,不好常接觸。

這樣下來,甚至連林向雪都懂得比她多。

但是林麥子不願意問家裡人。

她怕自己勾起她們學習的熱情,也為高考做好了準備怎麼辦?

那她不就多一個競爭對手了嗎?

......

一整個傍晚,林麥子都渾渾噩噩的,林向雪跟她說了一堆的話,她一句沒聽進耳朵裡。

晚上睡覺時,她躺在床上,聽著外頭的風聲,也不知怎麼的,忽然就想到了好久前林穗子對她說的一句話,

那是林穗子回門的那天。

她也回了娘家,吃飯前,阿奶阿爺他們都在和江時說話,隻有她和林穗子在菜園子裡摘菜。

她開口嘲諷了林穗子幾句。

林穗子一開始不聲不響的,到最後要走時,忽然衝她笑了,道:“沒教養就是沒教養。”

她當即大怒:“你說是什麼?”

“我說你沒教養,沒素質,沒文化,沒誌氣。你應該也知道,從今以後我就要去縣裡住了,到時候我們再也彆見麵。這幾天我懶得跟你吵,懶得跟你計較,不是因為怕了你,而是因為我壓根兒就看不上你。”

菜園地裡,林穗子朝她淡淡勾了唇,冷嘲熱諷的,陰陽怪氣的,還帶幾絲憐憫:“燕雀焉知鴻鵠之誌哉?林麥子,我們永遠不會是一路人。”

那時候她聽不懂林穗子拽的文采。

還以為她就是在逞口舌之快。

但現在她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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