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下身上並沒有帶刀,按理說他這樣的刀客不帶刀是不可能的,但他擔心自己帶刀會讓掌櫃的有一些不適,所以故意把它放到了臥室裡。
眼下他多年的身體記憶讓他猛地低頭,朝著麵前的櫃台下一躲,果然,下一秒,他就聽見麵前的櫃台發出了一身巨響。
那櫃台裂了一道口子,午時的陽光透過裂縫照了進來。
馮卿剛一推開門就聽見下麵傳來了一聲巨響,她嚇得一個哆嗦,差點直接轉身就回去。
她低頭一看,發現自家夥計正在櫃台後麵躲著呢,那個青麵人冷不丁一看沒見到人在哪,倒是後麵有一群黑衣人都團團圍住了櫃台。
二三十個人擠進店裡,馮卿雖說中二病晚期,但還是頭一次看到這種場麵,那一瞬間差點連眼淚都嚇出來了。
不,不行。
馮卿想了想自己身世可憐的小夥計,愣是強行撐了起來。
要和善,要麵帶微笑,馮卿帶著自認為最和善的微笑走下了樓去。
青麵鬼的表情微微的有些猙獰。
他這表情倒並不是因為太過興奮了,而是單純的因為他的手被一個東西砸到了地上。
透過外麵的陽光,李七跟青麵鬼剛好來了對眼,然後還剛好看見了那個砸到了他手上的東西。
一把劍。
青黑色的劍,陽光照在上麵連一絲光都反不出來,像是全都被吸進去了一樣,看著就讓人從心裡生出一種寒意。
這玩意是剛才青麵鬼用手捅穿櫃台,然後從櫃台夾層裡掉下來,砸到他手上的。
李七今天白天也隻是從夾縫裡看了一眼,沒看見這東西的全貌,現在的確是第一次見到。
他微微的愣了一下,心說這東西比他想象的還要漂亮。
雖說他不用劍,隻用刀,但是劍的好壞他還是認得出來的。
“請問……我的這位夥計,有什麼對不住您的地方嗎?”
一串珠玔聲響了起來。
有人慢慢的從樓上走了下來,眾人的眼神不由自主的尋聲望去。
一個人慢慢的從樓梯上走了下來,隨著她的走動,衣擺也緩緩的從樓梯上滑落了下來,就像是一汪流水。
李七抬頭看了一眼,然後就忽然愣住了,同樣愣住的還有青麵鬼,身邊那二三十個黑衣人也都愣住了。
下來的人身上穿著一件青灰色的大衫,她朝著下麵看了一眼,明明這一眼看不見她的眼睛,但是眾人卻齊刷刷呼吸一滯。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感覺她那隱藏在頭發下麵的眼神一定十分的可怕。
李七看見掌櫃的下來後,忽然間低下了頭。
他藏在衣袖裡麵的手,漸漸的攥緊了起來。
……
馮卿看見下麵一群人看她,感覺自己的腳都軟了。
她剛才純粹是強撐著扶著扶手下來的。
她下來以後才看見自己這櫃台裂了個大口子,給她心疼了一秒,不過她很快就把這個忘到腦後去了,畢竟她這櫃台下麵本來就裂了個大縫,她之前就跟老板報備過,這櫃台必須得換,不然早晚有一天得塌,她那個摳門老板就是裝聾。
也是下來以後,她才看見了那個青麵人,他正躲在櫃台外麵,呈現一種略微滑稽的樣子,屁股撅著,手卡在櫃台的那個大窟窿裡,順著那個大窟窿望去,可以看見他的手被一把劇組用的道具劍壓在下麵。
這,這乾嘛呢?馮卿茫然的看著這堪稱行為藝術的一幕。
等等,這怎麼又蹦出來一把道具劍,這三年來劇組到底在她這裡扔了多少東西。
馮卿剛想問什麼,卻又猛地把話憋了回去。
不能問,人家是債主,老大,人家願意乾嘛乾嘛。
馮卿儘量讓自己忽略這位大哥的行為藝術,帶著最和善的微笑說:“這位……客人,您打尖還是住店啊?”
青麵鬼心咚咚的跳。
他眼睜睜的看著上麵的那個人慢慢的從樓梯上走了下來,耳邊聽著那珠玔碰撞的聲音。
她那流水一般的衣擺停留在了他的眼前,青麵鬼因為蹲著,所以隻能看見那人繡著暗線的衣擺。
他並不是不想爬起來,隻是他爬不起來,因為他的手。
他的手死死的被那把劍壓在了下麵,拔都拔不出來。
青麵鬼習武多年,內功深厚,三千斤的石頭都能一口氣拍碎,但卻偏偏被一把劍壓住了自己的手,死活都拔不出來。
玄鐵劍。
青麵鬼心裡蹦出了一個名字。
天底下隻聞其名,未聞其麵的一把名劍。
他今天,居然有幸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