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最喜歡的事, 就是聽戲。
在先帝還在世的時候……唱戲不僅僅是一門手藝,更是一種活著的手段。
花朝都這個名字是先帝賜的,當年他的一把好嗓子最受先帝的喜愛, 宮內活著不易, 想要出頭更是不易。
這把好嗓子的確讓他在宮內第一次坐穩了位置,也讓他到達了今天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 可是那些過去的回憶, 對於花朝都來說卻都不是什麼美好的事情。
花朝都怒極反笑了。
他看著掌櫃的, 一字一句的對著他道, “我唱的好的有很多, 你想要聽哪一段呢?”
在他笑起來的那一刻, 無數潛藏在陰影裡的人都紛紛的打起了寒顫。
花朝都一笑, 天下恐怕就又要有幾百顆腦袋要掉了。
隻是馮卿……
完全沒看出來眼前的人在生氣。
她甚至眼前一亮。
我去,這人笑了,這人笑起來好好看啊!
楚長醉和李七依舊待在一邊, 楚長醉像是害怕一樣縮在李七的懷裡, 小手卻悄悄地在李七手上寫,【我認出來這人是誰了】。
【誰?】
【聽過嗎?東廠的花朝都。】
原來……是他。
李七抬頭詫異的看著, 他當然知道這個人, 也隱隱的知道這人剛剛身上突然爆發出來的殺氣是怎麼回事。
這人的戲恐怕天底下也沒幾個人聽過,掌櫃的居然讓他唱戲……
……那不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嗎!掌櫃的乾什麼不是理所應當的!
楚長醉倒是不知道自己的這位同事在想什麼,如果他要是知道的話, 他說不定會用自己的頭對同事的臉來個狂暴突擊。
他認識花朝都也是一段宿緣了,曾經他還在鬼穀門的時候,這個人曾經邀請他入朝為官。
而且當初給他許下的職位,也不是什麼小魚小蝦, 而是國師。
朝廷裡麵選人其實還是比較看臉的,楚長醉自認為鬼穀門裡還是有幾個比他厲害的人物,不過年紀都比他大,長的也都比他老,當不了朝廷的吉祥物。
這個官職的確是夠重的了,當初對方開的條件也非常讓人心動,可是楚長醉本身就是個閒雲野鶴的人,還對鬼穀門割舍不下,自然就沒有同意。
誰想到,他們現在竟然在這裡見麵了。
楚長醉雖然現在人長的小,但是腦子還是非常靈活的,他知道掌櫃的特彆喜歡聽戲,最近更是一直泡在戲園子裡。
她為什麼會這麼喜歡聽戲?
這個念頭從楚長醉的心頭一閃而過。
他想起來之前去戲園子找掌櫃時,看見她一直撫摸著黑牌子的樣子,猜到了什麼,卻沒有說出口。
馮卿這段時間倒也沒閒著,她表麵上波瀾不驚,實際上手底下卻在瘋狂的論壇求助加百度搜索。
論壇裡麵的憨批們大部分對於戲曲的認識比馮卿還少,好歹她還聽了好幾天戲呢,所以下麵的回複基本都是【貴妃醉酒?霸王彆姬?】,【牡丹亭】,【杜十娘怒沉百寶箱!】
少有的幾個靠譜點的,說的都是看起來靠譜點的戲曲名字。
可是馮卿想要挑幾個的時候,卻又卡殼了。
還是那個事。
這個世界終究是個架空的,有很多細節上的東西跟她的那個時空不一樣,所以馮卿也不能確定在自己原來的世界有的戲曲這裡還有沒有。
她糾結了一會,眼睛又瞥到了論壇那些瞎起哄的人的回複上。
實不相瞞,她第一時間想到的倆名字也是貴妃醉酒和霸王彆姬,這倆應該是所有對戲曲一無所知的人也能在第一時間想起來的名字,彆的……精忠報國?
“貴妃醉酒怎麼樣?”馮卿問到。
前段時間她查詩仙資料的時候,也順便看見了楊貴妃……既然有楊貴妃,那麼貴妃醉酒一定是穩得吧?
馮卿說完這句話之後,就突然發現周圍一片寂靜。
那種寂靜連她都有點發怵了。
怎麼了?這種蟈蟈叫都沒有的感覺是怎麼回事?馮卿忐忑不安的環視了周圍一周。
然而就在馮卿在即將坐不住的邊緣時,對麵的花朝都忽然間笑容更深了一點。
“沒問題啊。”他的聲音很輕。
……此時此刻大街上麵的人已經跑光了。
楚長醉和李七敢肯定,剛才這裡圍了至少三位數的人,可是現在除了街上的一些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純路人還有他們這兩個店員,就沒有任何一個還會喘氣的活人留在這條街上了。
其他人也怕死啊,更害怕自己被暴怒下的花朝都給折磨死,誰知道督主會在暴怒之下做出什麼來。
但是馮卿不知道啊。
她就看見眼前的花朝都笑了,而且是在同意了她的要求之後笑的。
真好看,美人脾氣真好啊。
不光人長的好看,說話的語氣也溫柔,這是仙子下凡吧,一定是仙子下凡才會這樣美好的。
她讓唱什麼就唱什麼,她還以為這樣的戲子會不願意說唱就唱呢,這簡直是一點架子也沒有啊,堪稱業界良心。
馮卿自己都覺得有點飄飄欲仙了。
“掌櫃的到底想乾嘛?”楚長醉在心裡小聲的嘀咕,他發現自打花朝都到了這以後,掌櫃的就好像一直在故意挑釁他。
那種感覺……倒也不是戲弄,就是掌櫃的看見花朝都的時候,仿佛整個人的眼睛都跟著亮了。
用一個詞來形容——見獵心喜。
天底下最可怕的人,有一部分人聽了他的名字甚至都會發抖的花朝都,在掌櫃的眼裡就好像隻是一個單純的……戲子。
而且是一個唱的很好的戲子。
楚長醉大概能夠猜的出來對麵的那個人來這裡究竟是什麼目的。
想要讓掌櫃的屈服,又或者……是讓她死。
花朝都是朝廷最忠心的狗,對他來說,江湖中人大部分也隻不過是麻煩罷了,隻有把他們全都掌握在手中,才算是能稍微放心一點。
隻是……
掌櫃的是那種甘願屈居人下的人?
隻不過……
楚長醉也忽然露出了玩味的笑。
他也很想知道,掌櫃的膽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花朝都的原因是什麼。
眼下,江湖之中敢說自己可以擺脫一部分朝廷控製的門派,僅僅隻有一刹間和丐幫,前者是魔教,後者人員組成散漫,很難將他們組織到一起。
儘管他已經猜出來了掌櫃的身份,但是他卻不清楚掌櫃的這麼多年在西域究竟都做了些什麼,建立了什麼勢力。
之前,楚長醉曾經得到過消息,那就是掌櫃的背後的確是有很大的勢力,可惜他卻從來都沒有親眼看過。
如果可以趁機一探究竟……那麼他們在這裡看看熱鬨又何妨呢?
馮卿突然聽見對麵的美人說道,“隻不過……”
“隻不過?”
“我難道,就要這麼唱嗎?”
他唱一場可不是那麼簡簡單單的。
周圍所有人聽見花朝都的這句話心裡都咯噔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