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個星期,夏東籬都陷入了團團轉的忙碌之中。
首先他要為果苗的移植做好前期準備工作。
八月初並不是一個適宜進行植物移植的季節,雖然東北地區的溫度要低於全國平均氣溫,但這裡雲少日頭大,陽光長時間直射帶來的蒸騰效果也相當劇烈。
本來植物是靠樹根吸收水分來供應樹葉工作的,然而在移植的過程中樹根必然會受到損傷,加上到了一個全新的環境也需要時間適應,所以樹根在移植後沒辦法很快地進入工作狀態。
在水分攝取不足的情況下還要進行光合作用和蒸騰作用的話對於植物來說可不是一件輕鬆事,一不當心就會翻車。
在彆的季節,樹木移植的時候一般都會進行修剪,但這個季節本就是植物的生長季,為了儲存過冬的能量,植物的本能就是生長出儘量多的樹葉來進行光合作用,修剪過度反而會讓植物花費更多力氣在長樹葉上,產生反效果。
如果存糧不夠,就算能夠安全過夏,也度不過秋冬兩道大關。如果沒能在落葉前長好根係,讓根部儲存足夠明年春天萌發的能量的話,彆說影響產量了,能不能活還是問題。
那為什麼一定要在這個季節移栽呢……當然是因為便宜啦!
錢大壯要趕在今年年底之前退回承包地,按照相關規定,他在承包地內種植的作物會進行折價計算,由村委退給他。
但這個折價比例可遠低於市場價,所以為了賺回這部分損失,錢大壯賣給夏東籬的果苗價格都不到市場價的一半。
而且這些還是新品種,有價無市,值得冒險。
“其實也不是完全不行。”陳粒拍了拍今天送到的一堆快遞盒子,有些小驕傲地對夏東籬說,“這個時候就要依靠科技的力量啦!”
就見他從箱子裡拆出了藥袋、吊瓶藥粉還有針劑,一邊將東西分類擺放一邊解釋說:“雖然說植物最好在春天移植,這樣存活率高,但是難免會遇到一些意外情況。這些是我托我們學校老師幫忙配的藥劑,適用於櫻桃樹,到時候給樹苗掛上能大幅度提高存活率。”
“我們學校的植物醫學可出名了,這個配方可是專利產品。”小陳研究員有些驕傲地說,“大家用了都說好。”
“這個也是活力素嗎?”夏東籬拿起一袋藥劑開始看背後的成分配料,感覺有些神奇,他之前在移栽紫藤的時候就按商家推薦買了活力素。
夏東籬以前在家裡也不種花,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東西,一開始還以為是植物激素,被科普後才知道這是天然提取物。
雖然也沒有進行過對比實驗不知道用和不用的差異,但他們家紫藤運過來的時候是帶花狀態,定植後花也沒掉,長勢還不錯,應該是挺有用的。
——他原計劃是這次再去買些活力素的,沒想到小陳帶來了升級版,直接給樹打吊瓶。
“也不算是,活力素是作用在根部,”陳粒想了想,“吊針則是給樹木補充水和無機鹽,算是替代一部分樹根的功能,給樹根減壓。一般一棵樹一瓶差不多了,情況不好的話再掛一瓶。”
這東西效果好,價格也不便宜,他直接從學校拿貨一袋都得十多塊,所以一般是用在城市綠化以及古樹促新上頭,尋常樹苗還真沒這待遇。
而且掛吊瓶要求在樹木剛完成移植的時候就得打上,一旦細胞損傷和死亡後它就沒辦法再起效果了。
考慮到天氣因素,陳粒建議夏東籬家的百來棵櫻桃樹都得在送過來的兩天內完成鑽孔打吊針的任務。
除此之外,他們還需要為櫻桃樹搭建遮陽棚,減弱陽光直射帶來的蒸騰和光合作用,避免植物過度消耗。
同時,移栽的坑洞要儘可能將底部土壤疏鬆好,方便根係紮根。
櫻桃樹的根係在植物中屬於淺根植物,這也意味著它們的抗逆性不是很強,所以在移栽完成後還要搭建三角樁支撐固定。對了,還得給每棵樹都澆透水。
按照他們的計劃,樹和樹之間隔得還比較遠,走動和搬運也要耗費時間和精力,中午還有最熱的時候也得停工,總之就是……
需要勞動力。
否則靠他們三個人估計累死都未必能完成。
夏東籬掰了掰手指,開始計算自己需要請多少個農人來幫忙種樹了。
“要勞動力啊?其實不用請人。”陳粒瞄了眼夏東籬打開的當地論壇地址,立刻建議道,“我這邊有勞動力,還不需要付工錢,包頓飯就成。”
夏東籬的眼睛頓時就亮了。
陳粒口中的勞動力是他們學校的學生。農學是一個實踐性很強的專業,對於本專業的學生來說,在假期出去實習或者突然被老師帶到某個農場OR林場實踐是一件很尋常的事,這也是他們非常重要的工作經驗來源。
雖然通知的時間很突然,加上又是在假期中,不少學生都回了老家,但陳粒依然成功拉起了一個二十多人的班子。這些人借了一輛麵包車,轟隆隆地就上了小土坡。
不知道是小年輕們過於興奮還是陳粒算錯了時間的緣故,這一行人到得有些早,夏東籬和錢大壯約好的時間是早上七點,這群人早上六點多就來了,於是他們和準備出去吃草的牧羊大隊撞了個正著。
“……”大米一臉深沉地看著這些穿著古怪的人,陷入了沉默。它默默往後退了一步,有一種趕緊跑去向主人示警的衝動,但此刻站在它身後的羊群們製止了它的衝動。
大米站在原地,警惕地趴下了身子,做出了觀察和警惕的動作。
不怪大米膽小,隻是這些農學生們的著裝太古怪了!
明明是大清早,這些人一個個都穿著長褲套著防曬袖,麵罩、帽子一樣不缺,外頭還要套一件衣服,除了兩個眼珠子,整個人都被包得密不透風。
更過分的是,這些人在看到大米和羊群的時候不顧汪警告的低吼一點點向它們靠近,還有人蹲下身想要摸它,甚至還有掰開肉饅頭想要引誘它的。
大米感覺自己受到了侮辱,它是意誌力這麼薄弱的汪嗎?!
正在它低聲咆哮想要逼退這些怪人的時候,原本混在羊群中的米粒尾巴一甩,樂顛顛地衝著掰肉包子的那個女生就跑了過去。
“汪!”大米立刻衝著它吠了一聲,米粒猶豫了下,原地站定,它看看大米,片刻後又衝著女生的方向伸出了試探的小腳。
“汪嗚!”大米的批評聲立刻嚴厲了好幾個度。
“嗷……”米粒垂頭喪氣的扭頭回到了羊群中,但是一雙圓眼睛仍然戀戀不舍地盯著女生手裡的肉饅頭,垂在屁股下頭的尾巴懨懨地甩啊甩的。
“哎呀,這是受過拒食訓練嗎?還不讓同伴來吃呢,警惕心好高啊。”女生見狀倒也不失望,她拉下麵罩將肉饅頭三兩口塞進了肚子。
“那可不,你以為這是啥狗,這是邊牧啊邊牧。”邊上一個男生看著大米口水都要流出來了,他掏出手機衝著大米連拍N張照片,“你聽說一句話沒?叫做邊牧是邊牧,狗是狗,這就是智商的差異。”
他邊上的一個板寸頭男生沒好氣地推了他一下:“得了,哪有那麼神奇,不都是狗嗎?”
“怎麼一樣呢?”拍照男生立刻反駁了,“你這種養哈士奇的人大概不知道狗能有多聰明吧?”
“不都是寵物狗,哈士奇怎麼了?我們家哈士奇也很聰明啊,我藏零食的地方它全都知道!”
“得了吧,狗還能不知道零食在哪裡?我就問問你家哈士奇記住你家門朝哪兒開了不?人家邊牧可是要去放羊哦!”
寸頭男生眼神飄忽了下:“當,當然認得。”
他這一看就很心虛的表情立刻引來了小夥伴們的嘲笑。也就是這時候,學生們嘻嘻哈哈的聲音引起了房主的注意,夏東籬推開家門看了眼外頭,有些驚訝地看了眼手表:“是陳研究員的學生嗎?你們來得那麼早啊?小陳呢?”
“研究員騎電瓶車來的,他讓我們先上來。”一個黑皮膚小青年見夏東籬出來忙迎了上來,“請問是夏先生嗎?我是研二班的班長,我叫邱培,我們這次一共來了24個人,已經全部到齊了。”
“啊……哦,你好,鄙姓夏,你們到得有些早了我還沒準備好,不好意思啊。”夏東籬和他握了個手,然後看向大米,“大米,你先上山吧,這兒沒事哦。”
“嗚……”大米遲疑地看了看這些人,有些不放心。
夏東籬見狀走到它身邊摸摸狗腦袋,安撫了它一下,“沒事沒事,你去吧,路上小心。”
“汪!”大米有些開心地吠叫了一聲,在主人的腰側蹭了一下,滿足地留下自己氣味後撒腿就向著羊群跑去。就見它左右兩個衝刺,原本就地休息開始吃草的羊群瞬間被整合,然後整個大部隊在小咩的帶領下向著山上跑去。
“哇!!!”拍照青年全程將這個過程拍攝了下來,看著大米和另外一條黃色的細犬一左一右控製著隊伍的模樣,他不由發出一聲驚歎,十分感興趣地問夏東籬:“夏先生,我在網上看到邊牧牧羊都是在主人口哨控製下的,您的狗是不需要指令的嗎?”
“不用哦,”夏東籬之前已經聽到這個小年輕誇獎他們家大米了,對於一個狗爹來說,夏東籬一直秉持著「隻要你誇我家的狗,我們就能成為好朋友」的原則,因此,他對這個小年輕的初始好感度就比彆人高了20個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