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抔黃土祭英烈,大山處處埋忠骨。
此刻房間在線人數接近十萬,彈幕卻冷冷清清,這次,他們不再是為了算命,或者看熱鬨,為了那半截遺忘山崖數十年的無名白骨,為那場戰役的無數先烈。
梁景瑤拜了幾拜。
凡人也好,神仙也罷,英雄永遠是英雄。
彈幕慢慢多了起來,眾人幾乎同一個疑問。
看這個樣子,殘骸絕對不止一塊,幾十年了,為什麼沒人管?
平頭男生是某軍校的研究生,他接過話,低聲道:“我可以解釋。”
這場被記錄世界戰爭史的戰役,就象梁景瑤說的,打了足足十多天,倭寇為了徹底拿下省府,從而占領整個華北,用上了所有能用的手段。
白天飛機大炮,晚上放火燒山。
盛世的人想象不出真正的屍橫遍野是什麼樣子,我方軍人,來不及逃跑的百姓,牲畜,還有倭寇。
也不知道什麼叫血肉模糊。
屍體無人處理,因為戰爭還未結束,炮彈一番番轟炸,子彈一番番掃射。
那個時代沒有DNA。
屍首完整的還好,那些被反複不知道炸了多少次,被火燒的,至親的人都未必認的出,更何況,至親可能也不在了。
那個時代也沒有數據庫。
所有戰士的資料都是手寫。
資料毀於戰火。
那個時代也沒有手機等通訊工具,很多戰士隻認識所在的排、連,或者老鄉,還有重要的一點,距離新國家的到來還有整整十三年。
戰火還有十三年結束。
我軍撤離,繼續為守衛領土而戰,百姓重整家園。
十三年後,沒被人發現的屍首早成了白骨,更不知道是誰了。
平頭男生說中了梁景瑤目前所要麵臨的難題。
她可以用土地神身份精確尋找到每一個英靈,然後呢?
怎麼確定他們的身份,怎麼正名?
不是算一卦所能解決的,需要證據。
幾十年過去,幸存者寥寥無幾,即使在,接近百歲的老人,能保存多少記憶很難說。
景區開發在即,未搜集到有力的證據前,她需要一個引起政府重視,全社會關注的點。
這個點,就在今天所要去的地方。
————
石廟村以前有座廟,很大,據說打仗的時候被倭寇的炮彈給炸成了廢墟,如今隻留了一個巨大的青石石碾。
現在社會啥機器沒有,彆說加工麵粉了,饅頭都買現成的,石碾早沒人用了,成了孩子玩耍的工具。
陸奶奶穿的衣服,補丁摞補丁,舊電影裡的那種藏藍色開襟大褂,給乞丐,乞丐都嫌棄,但洗的乾乾淨淨。她身體乾癟佝僂,腦袋像顆沒了水分的乾棗,牙沒幾顆了,一笑,露出同樣乾癟的牙床。
但是,她的笑,純真的像個孩子。
陸奶奶看著圍著石碾轉圈奔跑的小孩,黝黑的老臉滿是興奮,最近村裡多了很多小孩,據說放什麼暑假,她還小,沒到上學的年紀,不知道暑假是什麼。
難得有那麼多小夥伴。
陸奶奶鼓起勇氣,按照爹爹教的,揪著衣角走上前禮貌問道:“我可以和你們一起玩嗎?”
小孩們打量她幾眼,其中一個大喊:“不行,你太老了,萬一摔倒碰瓷怎麼辦?”
陸奶奶不懂什麼是碰瓷,碰掉瓷器嗎?瓷器很貴的,爸爸說等她結婚的時候買倆大花瓶當嫁妝。
她聽懂了前麵的話。
陸奶奶努力挺胸:“我不老,我今年才五歲。”
一群孩子麵麵相覷:“啊,什麼,你才五歲嗎?為什麼看著有八十歲了?”
八十?
陸奶奶數手指,數到十個沒有了,隻好放棄,她隻有十個手指,八十個是多少呀,太多了。
陸奶奶不說話了,可憐巴巴站在一邊,爹爹說過,如果她在家好好聽話,回來的時候給她買撥浪鼓。
一想到這個,頓時又開心起來。
撥浪鼓呢,很遠很遠的省城的大商店才有賣,村裡的小孩都沒有,到時候,一定很羨慕她。
可是,爸爸到底什麼時候才回來呀。
陸奶奶努力想了一會,想不起來,七天,十天?
再多她就不會算了。
盛夏,即使山裡也不涼快,一群孩子很快跑的滿頭大汗,剛才說話的那個轉轉眼珠,走過來奶聲奶氣哀求道:“奶奶,我渴了,能給我買個冰激淩嗎?”
其他孩子聽到,紛紛喊著也要吃。
陸奶奶不知道什麼是冰激淩。
那麼多小夥伴圍著她,她很開心,爹爹還說過,好孩子要分享。
陸奶奶捏捏兜裡的硬幣,然後茫然了:“去,去哪裡買?”
聽她同意了,孩子們興奮的歡呼,拉住她衣袖往前走:“村口商店就有賣的。”
村口商店?
村口有商店嗎?
陸奶奶更茫然了,她怎麼不知道,難道昨天晚上開的?
有可能,趁她睡著的時候,難怪不知道。
商店好大啊,好多她從未見過的東西,還特彆涼快,一進門涼颼颼的,好像到了秋天,這是為什麼呢?
陸奶奶好奇極了,東看看,西望望。
她沒注意,小夥伴打開冰櫃,找到喜歡的口味撕開包裝,一邊大口吃,一邊蹦蹦跳跳往外走。
商店老板大概四十左右,趕緊站起來:“哎哎,你們誰付錢呀。”
孩子們一起指陸奶奶:“奶奶付。”
商店老板頓時拉下臉,罵了聲晦氣。
陸奶奶聽明白了,從兜裡掏出唯一的硬幣,怯生生遞過去:“叔叔,給你錢。”
這個叔叔很胖,應該是地主,難怪能開這麼大的商店。
商店老板沒接,轉身掏出個黑乎乎的東西摁了幾下,放到耳邊大喊:“陸玉山,來給你媽結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