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七回魂夜,與親人做最後的告彆,等待陰差引路,前往地府報道。
感知內,沒有魂魄。
去哪裡了?
往生錄記載的內容讓梁景瑤險些沒忍住。
國國的媽媽叫安桂榮,父親早早去世,媽媽帶著她改嫁。
繼父酗酒,打罵她和媽媽常有的事,娘倆相依為命,活像兩棵荒野裡兩棵苦苦掙紮的野草,再後來,隻剩安桂榮自己了,媽媽腦溢血,連句話都沒留下就走了。
她沒地方可去。
隻能繼續忍受。
好在那時候她已經快成年了。
她艱難上了大學,有了份不錯的工作,但並未獲得新的人生。
本應享受疼愛的年紀,唯一的依靠去世,日日活在恐懼中,給她留下了無法愈合的痛。
安桂榮無法接受愛情,她不相信任何男人。
像棵沒有根的浮萍飄在喧囂熱鬨的城市。
有一天晚上,住的地方突發火災,她住六樓,醒來的時候已經晚了,她看著窗外熊熊燃燒的火焰,沒有太多恐懼,反而感覺要解脫了。
她不想一個人了,她想去找媽媽。
玻璃忽然被什麼砸碎,一個橘黃色的人影從天而降,他滿身滿臉烏漆嘛黑,眼睛裡有火焰燃燒,他伸出手,吼道:“彆怕,把手給我。”
安桂榮楞了下,輕輕把手遞過去。
男人力氣很大,在他麵前,安桂榮輕的活像個沒幾斤重的娃娃。
安桂榮騰雲駕霧般飛了起來,生怕他掉下去,男人大聲喊道:“姑娘,彆害怕,抱緊我的腰,使勁點,彆鬆手,馬上就安全了。”
安桂榮抬頭,看到滿是胡渣的下巴。
她忽然想起印象早已模糊的親生父親,似乎也有這樣的胡茬。
她生平第一次要陌生男子的聯係方式。
他叫楊睿,一名消防員戰士。
他們相愛了,結婚第二年,有了愛的結晶。
消防員的妻子不好當,因為職業關係,楊睿回家幾乎倒頭就睡,家就像旅館,孩子隻管生不管養,大大小小的事全靠她一人。
安桂榮一點不覺得苦。
他是她的英雄。
她愛這個守衛城市的男人。
如果,如果少點危險就更好了。
七天之前,兩人的結婚紀念日,楊睿難得請了半天假。
安桂榮按照約定時間趕到消防隊,她看到了熟悉的火焰藍身影。
那麼挺拔。
他守護這座城市,守護她。
兩人彼此看著,傻笑著,一步步走進,直到忽然響起的警報。
楊睿愣了下,把花塞她懷裡,飛快親了下她的臉:“乖,先回家等我,我很快回來。”
七年了,他待她一點沒變,兒子的出生也沒能奪走半點疼愛。
安桂榮沒走。
她想等著男人回來,一起過紀念日。
消防車從她身邊呼嘯而過,車裡的人,同樣的製服,麵罩,同樣的氣勢。
安桂榮努力分辨哪個才是愛人。
沒認出來,她使勁大喊:“注意安全啊。”
那是她說給他的最後一句話,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到。
安桂榮等啊等,等到了愛人隊友的電話,讓她過去一下。
她的愛人,永遠躺在了廢墟裡。
楊睿本不該犧牲的。
他請了假,可以不去。
如果隻是這樣,安桂榮或許可以接受,結婚那天起,她就做好了心理準備。
真相太殘忍。
著火的是棟老居民樓,過道滿是雜物的那種,消防車好不容易進去,火勢已經沒法控製。
隻能先救人了。
楊睿是中隊長,帶頭衝進去,不知道救出多少人,一直到樓房被燒透。
不能再進去了,再進去,等於無畏的犧牲。
這時,一個隻穿褲衩的男人找到他,哭著大喊:“我的女兒還在裡麵,求求你了,再去一趟吧。”
楊睿沒猶豫,問清年齡和樓層,再次衝進去。
剛跑到二樓,遇上從同樓層下來的隊友,他懷裡抱著個生死不知的女人。
見到他還要上去,戰友急的大喊:“沒人了,有人也死了。”
他剛下來,差點沒下來,身上的防護服已經碳化,更何況幾歲的小女孩了。
穿褲衩的男人說謊了。
他女兒根本沒在樓上,在父母家,安全著呢。
火災發生時,他在和情婦偷情。
他想騙楊睿上去,救出情婦。
隊友懷裡抱的,正是他的情婦,樓房裡已經沒人了。
楊睿就這樣掙脫戰友的手,衝進火海,救一個壓根不存在的孩子,再也沒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