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景瑤抬起土地杖。
距離子時,隻剩兩個小時了。
楊睿和家人今生的緣分,隻剩兩個小時。
數公裡之外的靈堂,安桂榮枯竭的眼眶再次有了淚,她抱住愛人的遺照,臉貼臉,緊緊的。
愛人回來了,兒子說,剛才夢到爸爸了。
為什麼不來她的夢裡啊,七天了,七天了。
國國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他從來沒見媽媽這樣哭過。
“爸爸,爸爸,你快回來。”
爸爸已經回來了。
遺照裡那個身穿火焰藍製服、一口白牙,笑的陽光燦爛的男人眼中,忽然滴出一大顆眼淚。
他笑著哭了。
眼淚順著相框滾滾落下,和愛人的眼淚混合在一起。
那顆眼淚,灼熱,像燃燒的火。
國國最先發現,泣不成聲喊道:“媽媽,爸爸哭了,爸爸哭了。”
梁景瑤不能給安桂榮開天眼,不像英靈陳軍那位等待了幾十年的愛人,壽命隻剩七天。
她所能做的,讓楊睿魂魄附身遺像。
女人的哭聲,撕心裂肺。
梁景瑤悄悄離開。
她上任之前雄心萬丈,伸張正義,管人間管不了的事。
她太天真了。
謊報情況的褲衩男以過失殺人被起訴,最終未成立,因為,火災現場,的確有人被困,他的情婦。
他也沒想到情婦被搶先一步救下來。
楊睿肯定要進去救人的。
該死的人為什麼不死?
梁景瑤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褲衩男家樓下。
七天過去,他妻子已經原諒了他,看在孩子的麵上。
褲衩男妻子看看樓外的夜色,低聲勸道:“還不算太晚,你還是過去看看吧,我陪你,帶上孩子,彆管怎麼說,人家因為你而死。”
她是個懦弱的女人,也是個善良的女人。
一個大活人就這麼活活被燒死了,去救自己的女兒,事發到現在,換做她的話,早跪人家門口了。
怎麼打,怎麼罵都是應該的。
褲衩男狠狠瞪了她一眼:“你懂什麼?去了之後呢?纏上怎麼辦?”
女人鼓起勇氣:“你不去,良心過得去嗎?”
“良心和錢哪個重要?”褲衩男振振有詞道,“咱家房子燒沒了,沒保險,一百多萬啊,就這麼沒了,要是再被賴上,你出錢啊。”
說到錢,女人沉默了。
男人說的沒錯。
她是個家庭主婦,女人剛上小學,正是用錢的時候。
女人幽幽歎口氣,她心裡堵的難受,走進屋,沒掖著藏著,當著男人的麵,拎起裝滿紙錢的塑料袋下樓。
英雄的頭七啊。
男人沒良心,她不能沒有,雖然自己的良心不值錢。
紙錢染紅了她憔悴的臉,一陣風起,灰燼打著旋兒飛上夜空,不知飄去了哪裡。
她沒看到,一個身披橙紅色披風的年輕女子忽然消失不見。
梁景瑤也不知道要去哪裡。
恢複真身的喜悅早沒了。
她來到了褲衩男情婦家樓下。
褲衩男是單位裡的小領導,有那麼點權利,情婦是她的下屬。
她的丈夫,還被蒙在鼓裡。
她已經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