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景瑤看完了張老漢的過往,除了心情沉重,想不出彆的辦法。
養老早已成為嚴峻的社會問題,甚至稱得上隱患,人老了,被時代拋棄,到底該怎麼辦?
久病床前無孝子,當生活不能自理,親情日複一日被磨的淡薄,孝順的還好,想著養育恩。
就像那句話說的般,幼兒園門前家長成群,養老院空無一人。
張老漢最後彆無他法,選擇走法律程序,請求法律給他個公道,當然贏了,然而就像金融官司般,沒啥用,牽扯到生活各種瑣事,有的是拖延的辦法,法院總不能住家裡。
三個兒女各有各的理由,大兒子接的班,錢給了小兒子,女兒啥都沒得到。
張老漢依舊無家可歸,隻好住在一處早已荒廢的舊房子裡,和老黃牛苟延殘存。
梁景瑤打算多留點錢,或者找家靠得住的養老院。
至於老黃牛,老了,到了走的時候。
梁景瑤歎口氣,萬物皆有靈,她看向老黃牛,然後,輕輕咦了聲,腦海閃過老師說的話。
“身體不正常消瘦,眼睛發紅,毛管發亮。”
張老漢把老黃牛照顧的很好,再說,夏天野外不缺野草,老黃牛即使老了,不該這麼痩。
梁景瑤心跳加快幾分,用靈力輕輕撥開老黃牛嘴唇,果然——九顆牙齒。
難怪牛販子出一萬塊。
老黃牛體內有牛黃!
牛黃一直是珍貴的中藥,極其難得,市麵所有含有牛黃的藥全都是人工培育,天然牛黃,一克比黃金還貴,前些年一斤二十多萬,如今已經漲到了百萬。
梁景瑤仔細翻看張老漢最近遇到的人,笑了,牛販子果然來過,出的價一次比一次高,隻不過都被張老漢趕走。
當天晚上,梁景瑤給張老漢托夢。
往生錄很快出現被改變之後的命運,
老黃牛很快走了。
張老漢長跪不起,哭老夥計,也是哭自己,他們都為這個家操持了一輩子,老了老了沒有善終,一個差點變成桌上肉,一個無家可歸。
如果有來生,他希望還能遇到老夥計,做兄弟。
他把老黃牛埋在父母的墳邊,若乾年後,他也會來這裡。
老黃牛體內的牛黃足足一斤多。
張老漢按照夢裡土地神的叮囑,沒告訴任何人,賣掉後買了套二居室,剩餘的錢存銀行吃利息。
生活有了保障,卻更孤單,唯一的老夥計走了。
張老漢活的渾渾噩噩,原來活著還不如死,如果不是想著今天的命是老黃牛換來的,他真不想獨活了。
這個世界,什麼牽掛都沒了。
他每天宛如僵屍般到處遊蕩,數路過的車輛,看路過的行人。
漸漸注意到小區門口的水果攤。
他買的房子是最便宜的,但熱鬨,人多,小區配套不行,水果攤是真正的攤,用綠色的厚重尼龍布搭起來的,白天賣水果,晚上住人。
水果攤老板麵相憨厚,年紀三十多,獨自帶著個女兒。
人老了大都喜歡小孩子。
小姑娘大概五六歲,沒見過她和彆的小朋友玩,也不上幼兒園,每天像個布娃娃,目光呆呆的。
張老漢有天隨意問了句:孩子怎麼了?
原來,小姑娘有自閉症。
張老漢沒聽說過這種病,但看著讓人揪心,好好的孩子,怎麼就不說話不認人呢。
一來二去漸漸熟了。
小姑娘母親跟人跑了,爺爺奶奶早些年走了,為了給孩子籌錢治病才來城裡。
不久之後,八月十五到了。
放假了,小區到處都是走親訪友的,張老漢獨自躲在房間,一直到晚上才悄悄走出小區,城市不讓燒紙,他拿了幾個蘋果和月餅,想著祭拜下老伴和老黃牛。
月亮很圓,也很涼。
張老漢老淚縱橫,他感覺扛不住了,到現在,兒女們一點消息也沒,他哪天死了臭了都沒人知道啊。
這時,身後有人輕輕說話:“叔,你沒事吧。”
是水果攤老板和女兒,他見大過節的張老漢獨自出來,情緒低落,生怕出個什麼意外跟了過來。
張老漢繃不住了,第一次說自己的遭遇,然後,兩人都哭了。
當獨孤遇到孤獨,就不再是孤獨。
張老漢邀請水果攤老板帶著女兒去家裡過節,一起包了頓久違的餃子,似乎感受到什麼,當告彆時,小姑娘呆呆看著張老漢,忽然蹦出兩個字:“爺爺。”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喊人!
水果攤老板喜極而泣,張老漢也是,他做了個決定,讓父女倆人搬家來做,反正他一個人,房子空著也是空著。
孩子需要一個家,需要安定的環境,他還不老,能幫著照顧照顧孩子。
水果攤老板這個三十歲的漢子,頓時哭的像個被婆婆欺負了小媳婦,差點跪下。
自閉症治療過程非常漫長,女兒快五歲了,已經錯過最佳治療年齡,他打聽過,最便宜的康複治療,每個月也要接近一萬塊,哪裡舍得租房子。
可自閉症,更需要家人的陪伴和安定的環境。
女兒雖然不說話,但他能感受到,非常不喜歡水果攤,尤其上下班高峰客人多的時候,她像隻關在籠子的小兔子,嚇的手足無措,卻又無處可躲。
再說,租了房子又怎樣,早上四五點去進貨,晚上擺攤到午夜,哪有時間照顧孩子。
一個特殊的家庭便這樣組成。
水果攤老板一開始過意不去,想給錢,總不能白住吧,而且還幫著帶孩子。
張老漢當然不會要,對於他來說,已經得到了最寶貴的東西——活下去的支撐。
家裡有了人,有了孩子,不再死氣沉沉的,尤其孩子,和他非常的近,不認爸爸,就認他,有次上廁所竟然跟了過來,站在門前,生硬地喊爺爺。
另一邊,兒子和女兒彼此沒聯係,都以為張老漢在其中一人那裡,直到有天傳來好消息,斷了好幾年的退休金由國家接管,按照相關標準發放,並且補發過去幾年的,需要當事人簽字確認。
三人這才想起有個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