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完藥,王護士長端來藥杯,杯裡裝著化開的安乃定。
“鹿崽,吃藥藥了,吃了藥藥我們就好了。”
鹿崽接過杯子,聞到飄出來的苦味,小臉皺成團,眼巴巴的看著王護士長,圓溜溜的貓眼裡表達的意思很明顯。
王護士長看的失笑,果然再乖的孩子也不喜歡吃藥,從口袋裡掏出把糖晃動。
“吃了藥病才會好呢,吃完姨姨獎勵你甜甜的糖。”
鹿崽眼睛緊跟著拿糖的手來回移動,雙手握著水杯往嘴邊送,再即將入口時頓住。
真的好苦呀。
那一瞬間小卷毛都無精打采了起來。
王護士長心軟的差點說出不喝了的話,忙在心
裡默誦護士的職責八字,念完輕聲誘哄,“鹿崽肯定像林海峰叔叔一樣勇敢,才不怕喝藥呢,叔叔都能忍著斷了胳膊的痛喝藥藥,鹿崽肯定也能。”
鹿崽耳朵動了動,問:“斷了胳膊很痛痛嗎?”
“特彆特彆痛,”王護士長看有戲,故意誇大言辭,“而且喝的藥也特彆特彆苦,叔叔可不像你有姨姨疼,有糖吃,所以每次喝藥他都要哭著喝下去,可就是這樣,他也很勇敢的喝藥。”
鹿崽聽完歪著小腦袋想了片刻,繼而端起藥杯一飲而儘,放下杯子時,不停的吐著小舌頭,淚花在眼眶裡打轉。
王護士長見她這麼乖,愛的不行,立即剝了顆糖要塞進她嘴裡。
鹿崽視線緊盯著糖果,緩緩地搖著頭。
王護士長以為她要等會再吃,便將糖放在了桌麵上,柔聲問:“鹿崽,姨姨先去查房,你在休息床上乖乖的等叔叔好不好?”
鹿崽乖巧應下。
輕輕的關門聲響起,室內隻餘鹿崽一人。
鹿崽眼巴巴的看著糖堆,嘴角溢出透明的水跡。
“不能吃!”
奶聲奶氣的嘀咕完,吸溜了下口水,強迫自己望向木門。
二蛋爸爸怎麼還不回來呀……
*
雞絲麵的麵條要現抻,故而等的時間有點久。
林海峰端著飯盒進來,看到鹿崽的小模樣,立馬被萌的心肝顫。
藥效已上來,鹿崽困得眼皮直打架,看到林海峰來了,一咕嚕從床上爬起來,抓起兩顆糖高高舉著手臂,軟糯糯道:“二蛋爸爸吃糖。”
“都說了彆跟你爸爸學喊我小名……”林海峰放飯盒的動作一滯,隨即若無其事的笑了笑,“二蛋爸爸不吃,鹿崽吃。”
鹿崽急了,拽著林海峰的袖子,踮著腳,小手舉著糖往他嘴邊杵。
“斷胳膊很痛很痛,藥藥很苦,吃了糖糖就不苦了。”
林海峰望了眼自己空蕩蕩的右袖,笑容僵刻在嘴角。
“鹿崽怎麼知道這個?”
鹿崽重複了一遍王護士長說過的話。
林海峰目光複雜的盯著糖,“所以你不吃糖就是為了留給我?”
“恩恩,鹿崽疼二蛋爸爸。”
鹿崽又困了,左手舉糖,右手揉著眼睛,含糊不清的嘟噥:“二蛋爸爸你快吃,糖糖可甜
可甜了。”
林海峰說不清此刻心裡的滋味,隻覺得整顆心他嗎的好似被人泡在了醋缸裡,又撈出來泡進了蜂巢裡。
拿過糖,沙啞著嗓音問:“鹿崽不想吃嗎?”
鹿崽重重的點著頭,“鹿崽不想……”說完,小身子向後仰倒,鼓鼓的小肚子隨著鼾聲,似青蛙肚般上下起伏。
林海峰給小家夥蓋好被子,便坐在椅子上發呆。
許久後,捏起顆糖扔進嘴裡。
“真甜。”
感受到麵頰劃過濕意,忙扭頭以袖拭眼。
他嗎的,風真大,沙子都吹到眼裡了。
待情緒平靜下來,林海峰伸手給鹿崽順頭發,順著順著,心裡下了個決定。
——他要養鹿崽。
之前的他沒想過結婚,也沒想過要孩子,更不理解何為父愛。
但這一刻好像懂了。
鹿崽不舍得吃糖都留給自己,因為自己是她的乾爸。
恩。
乾爸也是爸。
鹿崽填滿了自己心中最柔軟的部分,那麼,作為爸爸,他要為鹿崽撐起一片天。
思及此,林海峰決定去找王娟,談談關於鹿崽的撫養權。
結合目前所得的信息來看,王娟想必會很樂意,不過是價錢的問題罷了。
想到就要做,林海峰起身,在手將要碰到門把時,聽到門外麵傳來王娟響亮的聲音。
“政委,您一定得嚴懲林海峰,他一個退役的副連長搶走那我家孩子,您說他有何居心?這次是在醫院裡,那要不是在醫院裡呢?到時我去哪找我家林鹿?”
政委隻字未言,在護士休息室門前站定,剛想舉手敲門,門便被林海峰從內打開。
兩人視線相觸,政委探身朝門內看了眼,“林鹿沒事吧?”
“無大礙。”
林海峰從門縫裡擠出身來,輕輕帶上門。
“政委,林鹿和林海峰在一塊,這說明我沒說假話!他林海峰將我打成重傷後搶走了我家林鹿,可憐我家林鹿現在還不知怕成什麼樣。”
扶著後腰做重傷狀的王娟,伸出手輕輕推了下親生女兒王向紅。
王向紅立馬張著嘴大嚎:“壞蛋你還我妹妹,還我妹妹。”尖利的童聲回蕩在空曠的走道裡。
林海峰望著這一幕,不打算再和王娟好好談。
他本想的是讓王娟把鹿崽的撫養權讓出來,但從現在王娟拿鹿崽謀利的行為來看,隻要兩人還有關係,以後就會有麻煩。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他要鹿崽和王娟徹底斷絕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