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欣在黑子娘家吃了個滿足的晚餐,趙勝軍則一個人在家和爹娘啃粗糧饃,寂寞的連嘴都沒吧嗒,以往在飯桌上,自己稍微吃飯出點聲音,自家小女人的手就會從桌子下麵過來扭著他的大腿肉,每次搞得他都好緊張。後來有時候他明明沒想吧嗒,但是會故意吃飯時候吧嗒一下,就為了享受那小手在他的肌肉上擰上那麼一下,享受那夫妻間的小親密。現在也沒人擰他了,吧嗒嘴都變得沒意思了。
“以後讓你媳婦少跟那黑五類來往,她自己本身家裡就不乾淨,還老根那地主家的來往,再讓人說了閒話去。”
“自己身上黑,就彆往那煤堆裡湊了。”
“我說話你聽見沒,晚上跟你媳婦兒說。”
自家爹娘又開始嘮叨,趙勝軍放下碗筷看了爹娘一眼,趙隊長立馬放下筷子枕戈待旦,瞪圓了眼睛看著他,王德花也不吃飯了,以為父子兩個又要掐架,擔心的看看老的又看看小的。趙勝軍看了看爹娘,突然覺得特彆沒意思,嗯了一聲,拿起筷子在桌子上懟了兩下,重新端起碗來吃飯,扒拉了兩口稀飯,索然無味。
自家小女人不在,現在連跟他爹吵架都引不起他的興趣。
趙隊長和王德花兩個麵麵相覷,這小子今兒是怎麼了?
吃完了飯,溫欣帶著小黑妹背著手風琴去找劉悠悠,一進知青宿舍的小院兒,就正好看到劉悠悠端著一碗不知道什麼東西從知青廚房出來。
“悠悠~”
劉悠悠轉過來的時候眼睛亮了一下,看到小黑妹手裡抱著的手風琴眼睛更亮了,“手風琴,你們從哪弄的?”
“買的唄,我們來請你當老師了,我們都不會拉。”溫拉著小黑妹就往宿舍走,劉悠悠也跟上,這時候天已經黑了,進了屋,劉悠悠拉著了電燈,她興奮的接過小黑妹手裡的手風琴看。
“哇,真的是新的啊!你托誰買的?”劉悠悠解開手風琴上下的琴扣,大方的把琴拉開。手風琴這個東西,拉的越開聲音越響,之前溫欣和小黑妹還都是外行,沒敢大幅度的把琴拉的這麼開,這時候劉悠悠弄出這麼大的一個動靜,兩人都嚇了一條。
“我家男人找人買的。”溫欣之前是找劉悠悠買的,隻不過她借調未成,回來又把錢和外貿券全還了她。
溫欣這時候注意到劉悠悠放在桌上的那一碗雜糧粥,色香味看起來都不怎麼樣,再看劉悠悠,這才幾天不見,溫欣覺得她明顯又清減了不少,關於她不在陽石子農村家搭夥的事情溫欣也聽說了,看來這大小姐最近的夥食不行。“你這是吃什麼?晚上沒吃飯?”
劉悠悠這時候也沒什麼心思吃飯,專心試音,隨口說道,“哎,你以為誰都跟你這麼好運氣,沒出嫁的時候有地方搭夥,出了嫁有婆婆做飯。我現在都自己做,隨便弄一口。”
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城市小姐,現在也開始在鳥不拉屎的陽石子燒火做飯了,這是個進步。
“自己做挺好的,起碼你是乾淨手才做飯的。”
劉悠悠聽了溫欣的話,沒說話,撥弄了兩下手風琴,“行啦,我來給你們先拉一首吧。”
小黑妹小手撐著下巴蹲在地上等著聽歌,溫欣一把把她撈到床邊上,“來,鼓掌,我們聽你悠悠姐表演。”
劉悠悠低頭檢查手風琴,不知道怎麼,溫欣總覺得這位大小姐看起來神色不怎麼高興。她試了兩下音就開始拉琴,她拉了一首蘇聯歌曲,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六七十年代,蘇聯歌曲傳入中國,尤其以這首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最為流行。在這樣的夜晚,聽上這麼一首帶有浪漫主義色彩的歌曲,回味悠長,在這微涼的夏夜裡,竟讓人聽出了一絲愁緒。溫欣和小黑妹不由的都入了迷。
連門上都有了動靜,溫欣從戛然而止的音樂中轉過頭去,看到門口探頭探腦的林靜和張青,看到溫欣和劉悠悠回頭了,林靜尷尬的笑了笑,“在拉琴啊!”
溫欣點了點頭,劉悠悠臉上淡淡的,林靜張青有點沒趣,也就回了自己的宿舍。
“要是想學手風琴,這首屬於入門曲目,這首短小而且還不太複雜,音域寬廣,節奏明快,包括了自然小調式,自然大調式,裡麵還有切分音,可以說手法彆致,新穎靈活,而且曲子也好聽。”劉悠悠把手風琴合上放在一邊,給小黑妹和溫欣講解,一邊端起了碗。
“黑妹兒,咱們找了個好師傅,那每天吃完飯我們過來學怎麼樣?”
小黑妹兒點點頭,笑眯眯的一副很滿足的樣子。
溫欣看了看劉悠悠碗裡的雜糧粥,提議道,“要不你以後去黑子娘家搭夥吧,我現在也不去了,正好空出來,你不是晚上沒地方吃飯麼,正好吃飯了飯教小黑妹練琴。”
劉悠悠似乎是對這個事情頗多猶豫,在溫欣的再三勸說下決定明天去試試。
天漸漸黑了,兩人起身告辭,劉悠悠神色這才輕鬆了一下,臨走時,從她床下的櫃子裡翻出了一本樂譜,遞給小黑妹讓她回去學習,之前小黑妹練習口琴的時候溫欣教過她簡譜。但是看劉悠悠翻箱倒櫃的找東西,溫欣這時候才注意到她竟然在床下藏了小半箱的書,都是一些國外。“你……你哪來這麼多的書?”
“我來的時候帶的啊,後麵還有一些是從家裡寄過來的,你要看嗎?”劉悠悠大方道。
溫欣小心的看了看窗外,又皺眉看了她一眼,“你……你不知道現在這些書是違禁品嗎?”
劉悠悠看了溫欣一眼,沒說話但眼神悲戚,這裡麵有很多都是她父親的心血,溫欣當然知道。
“不行!你儘快把這些書處理了!你不能放在屋裡。”溫欣之前都沒注意,這劉悠悠竟然藏了這麼多外國在床下,現在這是什麼時候,這要是被有心的人稍微一翻,這可不是什麼小事。
“我也沒看,我就是,就是留個念想。”劉悠悠小聲說。
“留什麼念想,以後有的是機會讀這些書,現在你趕快處理了,你不要命了?”溫欣皺眉說。
“但我再也沒機會見我父親了,溫欣,我前天接到家信,我父親心臟病突發,去世了。”劉悠悠抬頭看著她,那眼神說不出的讓人憐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