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欣看著趙勝軍,望著茫茫的白雪跺跺腳,抖落棉鞋上的雪,“我們現在去哪?”
趙勝軍前後各背了一個大包袱,調整好了肩帶,拎起身邊的一個兜子,“走吧,往裡走,裡麵上山就有人家,我們爬上去先吃頓飯,一天都沒吃你餓了吧。你爹娘不是寫信說他們在山裡住麼,說不定等會兒就見著了。”
趙勝軍也沒來過林場,在厚實的雪地裡朝前走了兩步。
溫欣看著那沒人踩過的白雪地,和裡麵密密的林子,心裡不確定這到底是不是林場,“這裡有人嗎?”
趙勝軍轉頭笑笑,“肯定有人的,你沒聽到李哥剛剛路上說是國營林場的?他每個月都來這拉木頭,準沒錯的,雖然不知道嶽父嶽母住在那,但是李哥說沿著這條小路上去,山上有護林人,是個老頭,人挺好的,咱們順著這路往上走,就能碰見。”
溫欣聽了他的話點點頭,深一腳淺一腳的跟上了趙勝軍的步伐。
剛來的時候,溫欣還能全當是旅遊,欣賞欣賞雪景,可是山林茂密,本來路就不好走,這時候更是剛下了雪,路上又難走又滑,溫欣穿著一個大棉鞋,這才走了不遠的一段距離,就被雪浸濕了,又重又沉,還冰冷似鐵。
趙勝軍看著溫欣那樣子,“咋樣,要不坐下歇歇?”
溫欣咬了咬牙,“走吧,越坐越冷,不是說就在山頂上麼,快到了嗎?”
趙勝軍也沒來過,拉著溫欣的手往上走,趙勝軍穿著軍大衣,前後背著大包袱,比溫欣還臃腫。這時候兩個人拉著手往山上走,平白讓溫欣生出一種夫妻同心的珍貴感覺。
又走了一會兒,天色就暗下來,但是到底看到了前方的天上生出一縷炊煙,溫欣高興的搖著趙勝軍的手,“勝軍哥,你看,有煙,快到了。”
趙勝軍臉上露出了一排白牙,笑著朝溫欣說,“走,估計你爹娘正做飯呢,咱們抓緊走,彆讓他們給吃完了。”
溫欣心裡頓時有了動力,邁腿兒邁的也快了許多。
冰天雪地裡,一頓熱乎乎的飯菜的吸引力實在太大,本來凍得渾身僵硬的溫欣和趙勝軍就來了力氣,一口氣爬了上去。
這是山中半山腰上的一塊平地,平地上的雪被人掃開了,直通一個茅草屋,溫欣和趙勝軍樂顛顛的衝過去,剛剛他們還在路上議論,要是大黑夜的上了山遇不到人,可彆給凍死在山上。
正高興呢,卻被半道上跑出來的一條狗截住了道,那狗子見了這兩個不速之客,汪汪汪的叫個不停。
趙勝軍擋在前麵,朝著那狗子呲牙,正人狗對峙呢,茅屋裡出來一個老頭,那狗子本來被趙勝軍嚇得夾了尾巴想溜,眼下看主人出來了,狗仗人勢的叫的更厲害了。
那老漢嗬斥了一下,看著溫欣和趙勝軍,“你們……”
趙勝軍急忙收了臉上的表情,“大爺,我們是外鄉來的,這走的實在累了,能在你這討口水喝嗎?”
老漢看了他們兩個一眼,七十年代人還是很淳樸的,“這大黑夜的,外頭冷,進來說話吧。”
一進那小小的茅草房,整個熱氣鋪麵而來,狼狽的走了一整天,這才算是來了一處舒服的地方。溫欣摘到了圍巾帽子手套,放在一邊,趙勝軍則把大包小包的東西放在地上。
那老漢挺熱情,“你們咋在這天爬上來,平時沒雪的時候上來都費勁,你們這大下雪天的,這一路不好走吧。”
趙勝軍點頭答應著,“不好走,這不是正好有李哥的車來麼,我們就搭車過來了,要不然沒車。”
那老漢認識李子龍,這時候也對趙勝軍和溫欣溫和笑起來,“哦,上個月那子龍跟我說過,說有人想上山來,就是你們吧。”
趙勝軍摘了手套在爐筒子上烤著手,“是呢,那您就是丁大爺了,這是我媳婦兒,溫知青,剛結婚帶她出來耍。”
那老漢笑了,露出缺了一顆的牙齒,“這去哪耍不好來偏要這山上來,真是不懂你們這小年輕,這冷颼颼的,彆把你媳婦給凍著了。”
溫欣已經十分不客氣的坐在了火爐子邊了,看著那大爺笑,“大爺,我不怕冷,就是我能喝口您這燒的熱水不,一路太渴了。”
那老漢笑著說,“那有啥不行的!喝,我去給你們找碗。”
溫欣站起來笑著說不用,接著從背包裡翻出兩個水壺來,用那老漢坐在爐子上的水壺灌了兩個壺,溫欣帶的都是鐵皮水壺,這時候有了熱水,整個壺都熱起來,跟暖水壺似得。
丁老頭知道溫欣和趙勝軍是李子龍的朋友,顯得挺高興,十分熱絡的把趙勝軍當成了自己人,在旁邊跟著趙勝軍說話。
溫欣灌好了熱水,遞給他懷裡一個,自己抱了一個,冒著熱氣的熱水一下肚,身上這才終於有了些許暖意。
經過短暫的交談,溫欣知道了這丁老頭是山上的護林員,他是個老鰥夫,平時的工作也就是住在這半山腰,看著林場,防止冬季林場失火,好緊急通知外麵的救火隊來救火的,陪著他的是一條中華田園犬,跟保爾一個品種,不過比保爾高冷,名叫小樹,也就是剛剛在門口對著溫欣兩口子狂吠的小狗。自從溫欣和趙勝軍進來,那條狗就窩在門口,以一種十分高冷和警惕的眼光滴溜溜的盯著趙勝軍和溫欣,跟保爾不一樣,保爾見了誰都一副恨不得上去跟人親昵的樣子。
溫欣他們到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這丁老頭單身漢,對吃的東西也都是湊合,晚上就煮了一鍋雜糧稀粥。不過這已經足夠讓溫欣和趙勝軍感覺到溫暖了,舒舒服服吃了一頓熱乎的飽飯,山上的人吃什麼,狗就吃什麼,那小樹的狗碗裡放了一碗,小樹吧嗒吧嗒的吃的可香了。
溫欣看著那小狗,又想起來家裡的保爾,那保爾現在被她養的可刁了,必須得吃沾了油星的饃饃才行,要是給它端這麼一碗稀粥,那保爾八成是看都不看一眼的。
吃過了飯,溫欣幫著丁老頭收拾了碗筷,經過了這一頓吃飯的時間,幾人也熟悉起來,丁老頭這地方一半年才不來個人,趙勝軍又是那種自來熟,兩人聊的十分投機。趙勝軍起身在包袱裡掏出一條香煙,從裡麵掏出兩盒來,拆開一盒遞給老丁頭,自己也拿了一根。
溫欣這時候剛洗完了鍋走過來,正看到趙勝軍在那把煙往嘴上放呢。
“咳……咳……”
趙勝軍聽到了兩聲咳嗽身體一僵,把那煙又放回煙盒裡,兩盒煙都放在了老丁頭的兜裡,“嘿嘿,丁大爺,你抽你抽,我不抽煙。”
溫欣瞪了一眼他,把自己的包袱往裡屋提,她要換鞋,這剛剛在火邊烤著還不覺得,現在覺得棉鞋濕了吧唧的。
老丁頭看了趙勝軍一眼,又看看溫欣關上門的背影,“你媳婦管你挺嚴啊。”
趙勝軍有點尷尬的解釋,“沒有,我們是準備要孩子啦,說是抽煙對孩子不好。”
老丁頭笑笑,坐在旁邊不客氣的點上一根煙,吸了一口,吞雲吐霧道,“這可是好煙,我這還是第一回抽。”
趙勝軍勾了勾火爐,“丁大爺,這林場的人您都認識嗎?”
老丁頭笑,“我這都在這林子裡待了八年了,我誰不認識啊,就山下那群人,沒有我不認識的。”
這就好辦了,“那這林場最近都有沒有外來人啊?”
老丁頭看了趙勝軍一眼,“找人來的吧。”
趙勝軍嘿嘿一笑,老丁頭坐起身子來,“你們剛剛一進來,你一叫你媳婦兒名字我就猜出來了,這事準保八九不離十,還說什麼小兩口來玩兒的,這大灰山的,有什麼好玩兒的。”
趙勝軍低頭一笑,“哎,這不是沒辦法麼,不敢到處說。”
老丁頭笑,“要我說啊,你們不如就先在我這住著,那老溫他們都是跟林場的職工住在一起的,人多眼雜。”
趙勝軍走過去把那一條煙都抽出來了,放在老丁頭手裡,“啥也不說了,謝謝你丁大爺。”
老丁頭笑,“明天等他們上來砍樹,我帶你們過去。”
溫欣換完了鞋,裡屋的爐火也旺起來了,把那棉鞋的鞋墊抽了,烤在爐邊,自己穿了個另一雙皮鞋,她出來就帶了這兩雙鞋,溫欣沒料到天冷成這樣,這皮鞋在屋裡穿穿還行,這要是出去可不中用,棉鞋明天還得穿呢。
剛剛在外麵和老丁頭說好的,小兩口住在裡屋,老丁頭住在外屋,老丁頭一個單身老漢那屋裡能有多乾淨,溫欣拿出自己包袱裡給父母買的布料,找出一塊鋪了,又打掃了打掃,趕了一天的路,又在冰天雪地裡爬山,眼下爐子燒的旺旺的,山上都是燒的柴火,傳來劈劈啪啪的聲音,老丁頭那甕裡也沒什麼水,明天還要吃完用,溫欣也就沒好意思洗臉,隨便漱了漱口就上了炕,和衣躺下,等著趙勝軍進來睡覺,旁邊隱約傳來趙勝軍和老丁頭的說話聲,溫欣整個人都困了,蓋著他的軍大衣就迷糊的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