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隊長還是那副老樣子,老古板,十分遵守生產大隊的製度,聽到地裡人說兒子媳婦兒回來了,也不回去,一直等到下工才回家,背著手抽著煙,見到大孫子的時候緊忙收起來,從裡屋掏出小家夥的小玩具,逗著他的大孫子,笑的兩隻眼睛都眯起來。
王德花的大孫子回來了,她可不客氣,溫欣和趙勝軍在家燒水洗澡,她騎著自行車去鎮上十分闊綽的買了二斤豬肉,晚上給大孫子包餃子吃,純細麵的餃子。
兒子回了家,王德花可高興了。當初溫欣和趙勝軍考上了M城的大學,她可擔心來著,就怕兒子跟媳婦兒跑了不回來,現在見全都回來,嘴都合不攏,還連連跟溫欣說了好幾遍,說自己洗了兩遍手,鍋碗瓢盆也都洗了兩遍,都乾淨著呢。弄得溫欣還有點臉紅。
趙隊長當然要端著他隊長和當爹的麵子,不高興的說,“你這是作甚,下午還連地都扔下不種了,給村裡人帶的什麼好頭。”
王德花可沒給趙隊長麵子,抱著大孫子給喂餃子,“我帶不帶頭有甚用,你看現在大隊上有幾個人好好乾活的,都還不是折騰自家的自留地去了?”
趙勝軍一口一個餃子,嗚嗚囔囔的,“咋回事?”
趙隊長不高興,喝了一杯高粱酒,王德花打開了話匣子,“還不是就鎮上的黑市鬨得?村裡的李栓柱那個賊家夥,最先開始在他家自留地種菜的,拿到那黑市上賣,就種了三個月,那就頂在生產大隊種一年賺得多,那村裡人就有樣兒學樣兒,都不老實在隊裡種地了,你爹這也是上火。”
溫欣聽了正準備安慰說兩句,趙勝軍就開口了,“娘,這跟人家李栓柱和鎮上的黑市都沒關係,這是市場經濟,這樣的經濟形勢更有競爭力,還更能激發大家乾活的動力,你看著吧,這生產大隊這種集體經濟模式解散也是遲早的事。”
趙隊長聽了臉色挺難看的,王德花更是一臉的擔心,“那這個咋辦呢,彆到時候又餓的吃不上糧食了吧。”
溫欣害怕趙勝軍夾槍帶棒的又開始懟他爹,急忙插嘴,“爹,娘,現在我聽說南方那邊好多村子的生產大隊都已經開始實行包產到戶了,也就是說把隊裡的地承包給村裡的個人,年底的時候不管他們是超額完成還是減產了,都給你交一定的公糧,其實咱們隊上也能這樣,保管比現在拿工分更有用。”
“那不是變成私人的了?那咋成呢,公社也不會允許的。”趙隊長是個死倔頭,聽溫欣解釋的時候很認真,但是真的要執行的話還是不敢,他這個老共,產黨是有操守的,時時刻刻都以政策為先。
溫欣笑笑,“爹,趙勝軍學的就是經濟學,他最懂了,我聽說這公社解散也就是今年年底的事兒了,生產大隊遲早都要實行承包製,南方很多地方都是試點,現在早點承包,大家還能多種一茬菜。您要是害怕可以去人民公社去那裡搞個試點,他們一準兒答應您,說不定還能給您評個先進呢。”
趙勝軍跟他爹從來都是對著乾,這時候見他爹皺著眉頭不說話,立馬跟溫欣奚落,“你快少說兩句哇,說了也是白說,我爹他批,鬥人膽兒可大呢,讓他乾點正事,比那老鼠膽兒還小。”
趙隊長氣的一摔筷子,嚇得在旁邊吃餃子的小雲帆癟癟嘴哭了,嘴裡的餃子也顧不上咬,哇哇大哭,王德花摟著大孫子心肝寶貝兒的哄,一邊罵那兩個老大不懂事的。
回家第一頓飯果然是不歡而散,後麵的幾天這個話題再也沒有再在趙家開啟過,溫欣不知道趙隊長有沒有去人民公社要試點,正琢磨著要不要多事幫忙跑跑腿,沒想到幾天之後,溫欣正在黑子娘家鹵雞爪,廣播上響起了趙隊長嚴肅的聲音,說是陽石子生產大隊準備實行土地承包責任製。
陽石子也算正式過上了改革的好日子。
家裡每天都在因為承包的事吵吵,溫欣的嫂子劉月如在北京待產,好朋友劉悠悠也不可能再回這個傷心地,因此剛回陽石子的溫欣還總覺得少點什麼,趙勝軍倒是如魚得水了,回家之後這可是風光了,跟著他們那群哥們兒們天天出去胡吃海塞的不著家,也可算是出了一把風頭。
小黑子長得愈發高了,那架勢有追上他勝軍哥的樣子,小黑妹倒是還是以前一樣,隻不過更愛笑了,聽黑子娘說,因為小黑妹有手風琴這項技能,在學校可搶手呢。但凡學校要出什麼節目,參加什麼比賽,小黑妹都是絕對的骨乾力量。她雖然不會說話,但是在學校卻不受欺負,還挺受大家的歡迎。
今年高考結束,小黑子明年也要參加高考了,村裡實行了承包製,家裡就黑子娘一個跛子乾活,那更是乾不過來掙不到錢,明年小黑子考上大學,黑子娘的壓力可就更大了。現在村裡的土地承包了,黑子娘反而愁容滿麵了,一旦競爭開始,強者愈強,弱者愈弱,這也是不可避免的事,雖然黑子娘沒說,但是溫欣感覺得到她的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