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獄會麵室中, 童青坐在外麵, 看著神色憔悴了一大圈的杜國飛被人帶出來。
他身上穿著藍白色條紋囚服,身邊跟著兩個警察。
一看到外麵的童青,驚訝地睜大眼睛,似乎根本沒想到之前隻是有過一麵之緣的委托人竟然會在這個時候來見他。
“怎麼會是你?”
童青微微一笑,今天她特意沒有化妝,五官全貌都露了出來, 換上了衣櫃裡那身老舊的衣服。
坐在椅子上朝她微微一笑,拿起電話。
一開口,聲音冰冷。
“杜國飛, 我們又見麵了。”
杜國飛皺起眉, 覺得自己和眼前這人應該不是很熟, 當初的委托最後也沒有完成。
“李小姐, 你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如果你要談上次的案子,我現在已經幫不了你了。”
“上次的案子已經不用擔心, 原告已經死了。”
平淡的語氣, 讓杜國飛驚訝地睜大眼睛, 隱約覺得有些不對。
“你這是什麼意思?當初要告你的人是誰?”
“嶽久。”
“怎麼可能……”
杜國飛說到一半,突然想起來, 童青來找他的那段時間, 範蘭淑和嶽平豐確實也想要讓他幫忙, 可是那個時候他一心在處理家裡的投毒案,根本就沒有把兩件事聯係起來。
童青翻開自己的包,從裡麵拿出了一個文件袋, 放在桌上。
“看到這個了嗎?這就是我把你的犯罪證據送去給警察局的袋子。”
杜國飛渾身一震,倏地站起來。
“是你!是你乾的!”
童青的神色卻十分冷靜,緩緩道:“上次去事務所找你的時候,我就已經收集好證據了。”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我和你無冤無仇!為什麼要害我!”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看著眼前的人,突然覺得有些眼熟,似乎以前在什麼地方看過。
搜遍所有記憶,也找不出一個姓李的關聯人。
童青把東西重新都收好,抬眸看著他,微微笑了一下。
“忘了告訴你,我不姓李,我姓童,真名叫童青,現在想起來了嗎?”
“童青……童青……”
杜國飛喃喃自語,不斷重複念著這個名字,倏地睜大眼睛,渾身發抖,不敢相信地看著她,似乎在懷疑自己的猜測。
“你是……”
“沒錯,我就是童依依的媽媽。”童青接著他的話,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笑得格外高興。
緩緩道:“十三年前,我們在法庭上見過一麵的,你忘記了嗎?依依被嶽久殺害,是你出麵為他辯護,為了利益,免費出麵辯護!”
她咬緊牙,眼底迸發出怒火。
“你忘了?我可一點都沒忘!每日每夜,依依都在夢裡不斷提醒我,一定要為她報仇!”
杜國飛坐在原地,渾身發抖,就連椅子也坐不住,不斷摩擦著地麵,發出吱吱的刺耳聲音。
“你等了十三年,就是為了報複我……不對,還有嶽家!”
他想起自殺的嶽久和被殺的嶽平豐,一切仿佛有一隻手在背後推波助瀾,一聯係起來,渾身汗毛倒起。
童青卻微微搖了搖頭。
“如果你當初真是幫嶽久洗脫罪名,我也拿你沒辦法,可是在過去的十多年中,你做那些事,才是真正讓永無翻身之日。”
杜國飛麵色慘白,一臉驚恐地看著她。
“難怪你那個時候說自己的孩子十二歲犯事,我早該想到的……”
童青已經站起來,隔著玻璃,冷冷看著眼前的人。
“你看,當年你給的建議,我做的很好。”
說完,微微一笑,提著包轉身走了。
從杜國飛入獄之後,網上的輿論漸漸快要結束,熱度下降。
但就在這個時候,突然有人從杜國飛經手的一些案件中,翻到了十三年前,讓他一炮而紅的案子——“童依依案”。
有人在裡麵發現了一個十分熟悉的名字,嶽久。
十三年前的案子立即和前段時間剛發生的弑父案聯係起來,凶手是同一個人。
所謂十四歲以下免責,是處於孩子尚未健全的世界觀和認知考慮,在這樣的情況下,一些十四歲以下的孩子尚不了解“殺人”代表什麼,才會犯錯。
但是,並不是每一個孩子都是天使。
在這些稚嫩的麵孔下,還藏著一些惡魔。
他們早就已經不是幾十年前製定法律時的單純稚嫩,在飛速發展的社會影響下,被迅速催熟,拔高,當初的十四歲,早就已經不是現在的十四歲。
十三年前,法律給了嶽久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結果呢?
十三年後,他殺了自己的親生父親,砍傷自己的母親。
殺人的,還是他。
而且變本加厲!
“童依依案”再起波瀾,近幾年來一直被詬病的《刑罰》第十七條,再次被提到麵上來。
這一次,尤其嚴重。
熱度持續了一周,人民日報發布“預防未成年犯罪法修訂草案公開征求意見”,針對此次橫跨十三年的案件進行全國討論,登錄網站即可提出自己的意見,作為參考。
當天,超過二十萬網友登錄評論。
一周時間,超過百萬人實名製支持年齡免責修改。
經過半個月的時間,評論超千萬!
全民參與,舉國同心。
同年十月,新《中華人民共和國預防未成年人犯罪法》出爐,《刑罰》十七條中,關於十四歲以下不負刑事責任的規定被重新修改。
犯罪嫌疑人觸犯刑事案件,不再有年齡限製,改而以心理年齡作為參考。
這一天,在整個律政界畫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筆,足以載入史冊。
已至深冬。
平安小區居民樓下,飄起嫋嫋青煙,一個搪瓷盆裡放著一些紙錢。
範蘭淑正在給嶽平豐和嶽久燒紙錢。
一邊燒一邊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