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就嬌小的身形還穿著寬大的病號服,頭上總是帶著一個紅色的毛線帽。
帽子有些大了,總是掉下來遮住眼睛,她得時不時抬手推開。
這都已經大半夜了,也沒有摘掉。
“小姑娘,你怎麼總是帶著帽子?”
童青幫他整理被子,語氣平淡。“之前做化療的時候,頭發剃掉了。”
輕飄飄的語氣讓薑洪濤喉頭一哽。
化療?
要接受化療的病症,就算不學醫的人也清楚。
癌症。
他仔細打量童青的五官,才發現她的皮膚白得將近透明,可能是受到化療影響,眉毛和睫毛都掉得稀疏了。
薑洪濤安靜了下來。
之前他隻是失眠,就每天暴躁不安,對著彆人發脾氣,竟然還不如眼前這個小孩子沉穩。
她可是絕症啊……
會住在這裡,很可能已經希望渺茫了。
正想著,童青拿出一隻錄音筆,道:“隻要把歌錄下來,以後如果我不能過來的時候,你就可以直接聽裡麵保存的歌,應該也會有效果。”
雖然錄製後的效果會減弱,但總比沒有好。
薑洪濤倍感貼心。
“好。”
雖然剛才童青說不用擔心,護士還是有些不放心,站在門口等待著。
過了半個小時,裡麵漸漸安靜,童青才輕手輕腳地走出來。
“老先生已經睡著了,我把錄下的催眠曲放在床頭櫃子裡了,明天幫我轉告他。”
“真是太感謝了。”護士激動道:“時間不早,你也快去休息吧。”
她是在是心疼眼前這個小姑娘。
本來病情嚴重的時候,是可以選擇不治療,或者直接安樂死的。
癌細胞擴散到這個程度,童青已經沒有治愈的可能,繼續接受治療隻是徒增痛苦。
可她卻堅持了下來,甚至之前還昏睡了將近一個月,現在能再醒來,已經是奇跡了。
明明自己已經這麼痛苦,還想著幫薑洪濤治療失眠。
將童青送回病房之後,護士對著門長長歎了一口氣,暗暗決定自己當班的時候,多照顧一下童青。
第二天一早,童青才剛醒,就聽見外麵傳來一陣鬨哄哄的聲音。
“憑什麼不讓我們進去啊?”
“對啊,我們大老遠跑過來探望童青,還把我們擋在外麵?她爸媽都已經同意了。”
“有你們這種醫院嗎?人來了,不讓進,那還開門乾什麼?”
昨天晚上幫薑洪濤來找童青的護士擋在門口,壓低聲音勸阻。
“現在時間早,病人還在休息,你們這樣闖進去,會打擾她休息,對病人的身體不好。”
“有什麼不好的?”
幾人十分不滿:“我是童青的阿姨,我來探病,有什麼不對?”
“再說了,童青不是都已經能走路了嗎?她媽媽還說,她的精神狀態已經好了很多。”
護士皺著眉。“醫生說過,就算是這樣,也必須小心。”
“我說你們,真是一驚一乍的,先彆說我們不會傷害她,就算真的把她吵醒,就一天,有什麼影響?”
“就是,癌症晚期,可不是多睡一個小時就能睡回來的。”
童青剛剛起身,聽著外麵傳來的說話聲,麵色漸漸冷了下來。
隻是聽聲音,她就認出了外麵的人,都是幾個叔叔阿姨和姑姑。
童家是一個大家族,關係親厚,時常來往,整個家族中大多數人都從事和學術有關的工作,科研人員和老師更是不在少數。
逢年過節,幾十號人就會聚集在一起熱鬨熱鬨。
童青從小就被教導,要尊老愛幼,就算長輩說錯了什麼,也不能頂嘴。
尤其林楠和童來義的成就顯著,家族裡其他親戚都盯著,私下讓自己的孩子和童青攀比。
童青聰明刻苦,沒有讓父母失望。
直到兩年前被查出癌症,整個狀況發生逆轉。
本來不怎麼熟悉的親戚開始上門了,表麵探望她的病情,實際卻在炫耀自己孩子的成就。
林楠和童來義看在眼裡,隻能打碎牙齒往肚子裡吞。
要是讓他們知道,童青還去參加了唱歌比賽,肯定會看不起,兩人才堅決反對童青去參賽。
以童家複雜的大環境,她去了就是丟麵子,讓他們被人嘲笑。
童青住進醫院這麼多天也不見他們出現,前天她剛參加了比賽,今天就來了,消息傳得還真是快。
見外麵的人都快打起來了,她迅速起身。
打開門。
幾個阿姨眼尖看到她,立即道:“誰說童青還在睡覺的?這不是已經醒了嗎?”
擋在門口的護士回頭,擔心地將童青上下打量了一遍。
“你沒事吧?”
童青心頭一暖,眼前這麼多人,真正關心她的竟然是眼前隻見過幾麵的醫院護士。
“謝謝,我來接待他們就好,不用麻煩你了。”
護士終於讓開,幾個叔叔阿姨拿著東西魚貫而入。
一遍打量病房的擺設,把幾朵鮮花插在瓶子裡。
“童青啊,阿姨來看你了,你身體怎麼樣?好些了嗎?”
童青還沒來得及坐下,椅子就被他們搶了,病床一圈都坐著人。
她看了一眼,沒人願意起來,隻好站在一旁。
“好些了,謝謝二姨。”
“好了就好,好了就好。”她敷衍地應了一聲,冷不丁道:“聽說你去參加唱歌比賽,想要進娛樂圈?”
童青:來了。
一聽見這話,坐在旁邊的姑姑也跟著開口,歎了一口氣。
“你都這個情況了,還想著當明星?太不切實際了。”
“娛樂圈是什麼地方,放在以前,那都是些戲子,專門給人賣笑的,潛規則到處都是,你這樣的怎麼可能進得去?”
“童青,咱們實際一點,不能這麼來。”
“退一萬步說,就算你真的去當了明星,以你現在的情況,還能當多久?彆等不到出道,人就先……”說著說著,停了下來。
幾人朝她看來。
“你怎麼不說話啊?”
童青正在一旁,視線在所有人身上掃過,目光微涼。
沒有血色的嘴唇微掀。
緩緩道:“我當不當歌手,和你們有關係嗎?”
幾人瞬間愣了一下,痛心疾首地責罵起來。
“童青,你這就不對了。”
“我們是看著你長大的,擔心誤入歧途,才會好好勸你,要是換了彆人,我才懶得開這個口。”
童青看著他們。
“你們真的是因為關心我才過來的嗎?”
二姨瞪大眼睛。“當然是真的!為了過來看你,我們商量了好幾天呢,你彆不識好人心。”
“你啊,從小就是這樣,總是不聽話,成績好又怎麼樣?現在還不是白搭?看看我兒子,又懂事又能乾,你真應該好好學學。”
童青的目光徹底冷了下來。
“二姨,您的兒子不是上個月剛剛賭博輸了幾百萬,你們被逼得準備偷偷賣房嗎?你是讓我們學他賭博?還是讓我學你們賣房還債?”
聞言,二姨臉上的表情瞬間龜裂,緊張地看了看周圍的人,臉色有些掛不住。
咬緊牙。
“這事兒你怎麼會知道的?”
童青冷冷道:“報價兩百萬的房子,你想要賣給我爸媽三百萬,我爸媽不同意,你也不用攛掇我去賭博吧?”
“胡說八道!”
二姨怒氣衝衝地站起來,氣得臉色漲紅。
發現周圍其他人都在看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怒氣衝衝地奪門而出。
病房的門重新關上,剩下的人小聲議論起來。
“真沒想到,前兩天還跟我炫耀買了新車,估計也是假的。童青啊,改天我讓我女兒來陪你,她可是醫生,沒準能幫你找到治療的辦法。”
“你確定?”童青淡淡反問。
視線落在她身上。
“買來的行醫資格證,你就不擔心治出人命來嗎?”
對方臉上的笑容瞬間僵硬。
“什麼買的?我不知道!不看就不看,我還不稀罕來呢。”
說完,冷哼一聲,提著東西跑了。
剩下幾人麵麵相覷,誰也不敢先開口。
“幾位叔叔阿姨,你們不用千裡迢迢來指責我的不是,我參加比賽想要成為歌手並沒有什麼可笑的,我引以為榮。比起這個,反而是你們……”
她的視線送幾人身上掃過。
“為了相互攀比,你們買來的證書,花錢辦下的學位,拿在手裡向彆人炫耀的時候,難道就不會心虛嗎?”
幾人臉色一僵。
童家這個大家族,表麵上是書香門第,但其實真正有能力撐得起這個稱號的,沒有幾個人。
至於現在坐在這裡的一群人,都是為了相互攀比,用各種關係和渠道買來的證明。
宿主心裡一直都清楚,隻是沒有說出來而已。
但給他們幾分麵子,有些人就可以得寸進尺,肆無忌憚。
她可不是柔軟好拿捏的麵團子。
病房中一片安靜,幾個叔叔阿姨瞪大眼睛,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白天說不出話來。
咚咚咚。
這時候,病房的門突然被敲響。
門推開,一身白大褂的逆神立月走了進來,朝他們微微一笑。
“如果沒有其他事,你們可以暫時離開嗎?該檢查病人身體了。”
“沒事了,沒事了。”
他們迫不及待地站起來,拿起自己帶來的東西,甚至不敢看童青一眼,低著頭快步離開。
本來擁擠的病房,一下子又安靜下來。
童青抬腳朝自己的病床走去。
“你怎麼還沒走?真的不怕我抓你回去?”
立月輕輕關上門,通過門上的窗戶看著幾個叔叔阿姨的背影,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多了幾分厭惡。
“肮臟的人類,我幫你殺了他們吧。”
童青拉被子的動作停頓了一下。
這隻逆神能在各個時空中來回穿梭,就算真的動手,也不可能會被警察抓住。
在他口中,人命像是兒戲。
立月抬腳走過來,似乎真的在認真考慮。
“你受主神製約,不能動手,但是我可以。真的不考慮一下?你不用這麼委屈自己。”
童青半躺在床上,蓋好被子抬頭看去。
“這樣幫我,對你有什麼好處嗎?”
立月微微眯起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麼,沒有說話。
他站在窗邊,窗簾被剛才衝進來的親戚拉開了,陽光透過玻璃照射進來,落在他身上,一身白大褂被鍍上了淡淡的光暈。
這是一副極好的皮囊。
栗色微卷的頭發搭在飽滿的額頭,金絲邊眼鏡擋住了眼底的寒光,虛虛架在高挺的鼻梁上。
五官線條不算深邃,更偏向柔和一些,身材不胖不瘦,甚至有幾分肌肉。
寬肩窄腰,挺拔英俊。
微笑的時候不自覺地露出溫柔的氣息,才會讓那些護士和病人忍不住相信他。
但其實在笑容之下,麵對這些人類,他可以毫不猶豫地手起刀落。
“人類就是這樣,越是放縱,就越是得寸進尺。”
立月上前一步,抬手要去碰童青。
似乎是想起蟄伏在她意識中的Z37,上次吃了虧,修長的手指停在了半空,輕輕滑動,像是在隔著空氣撫摸她的皮膚。
“你變了,以前的氣魄呢?你讓我失望,童青。”
“以前?”
童青捕捉到一個關鍵字。“我們以前認識嗎?”
立月的目光變得深邃。
“認識,我對你了如指掌。雖然你變了樣子,但我記住了你的味道,無論你躲到哪兒,我都能找到你。”
童青微微皺起眉,被他這些話弄得有些發毛。
“我沒有躲你。”
立月一愣,突然苦笑。
“也對,你甚至不知道我的存在。”
他突然直起身,看著病床上的童青。
剛才眼中的苦澀和失望已經全部消失,像是從來沒有存在過。
“這樣的你也不錯,為了不讓你逃走,我會確保這具身體不死的,我要把你永遠留在這個時空。”
說完,微微勾起唇角,轉身離開。
童青看著他的背影。
“他以前認識我……你知道他的身份嗎?”
Z37安靜了一會兒,低沉的聲音從腦海中傳來,仿佛帶著電流。
“不清楚。”
“奇怪,那他總跟著我乾什麼?要是把特彆小隊引來就糟了。”
童青有些苦惱地躺下,手拍著被子。“趕快結束這個任務離開這裡,我就不信他每個世界都能跟來。”
Z37笑了一下,聲音中帶著無條件的寵溺。
“好。”
“手機被沒收了,還得再借一個,我想看看比賽的消息,這次可不能再兩眼一抹黑了。”
Z37:“我幫你?”
“不用,我已經有一個辦法了。”
童青笑了笑,打了個嗬欠,軟聲道:“給我唱歌,我想要再睡一會兒。”
低沉沙啞的聲音從腦海深處傳來,像是吟唱,又像是在說故事。
雖然是同樣的曲調,但和童青自己演唱的完全不同。
z37的聲音輕得不可思議。
“親愛的孩子,不要害怕,穿過黑暗,等星星落下的時候,我會在你身邊。等等星星落下,我會在你身邊……”
這次她睡得遲一些,聽到了下麵的部分。
“等到星星落下,我會在你身邊。等翻過這麵牆,我就能找到你……”
童青正準備詢問,意思漸漸模糊,很快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這次她做了一個夢。
夢中,她被一個人抱在懷裡。
對方的手在她臉上輕輕撫摸著,似乎是擦拭什麼。
一滴冰涼的液體落在臉上,刺激的她身體一抖。
有人在說話。
她卻聽不清對方的聲音,隻能感受到濃濃的悲傷,幾乎要將她淹沒。
童青著急地想要睜開眼睛,讓他不要不要難過,身體卻怎麼也動彈不得,眼皮像是有千斤重,怎麼也睜不開。
那人不知道說了什麼,似乎正準備離開去做什麼,她又開始慌張起來,著急地想要製止。
她拚命地在心裡嘶吼,卻發不出一點聲音,隻能感覺那個人慢慢離開,最後消失……
童青躺在地上,淚水不斷從眼眶滾落,心中嘶喊著,卻歸於平靜。
“不要……不要去……不要……”
安靜的病房中傳來聲音。
一雙手在微風中顯現,輕輕撫開童青緊皺的眉心。
“彆怕。”
過了一會兒,病床上的人才慢慢安靜下來,再次進入夢鄉。
睡足一個小時,童青才終於醒來。
跑出病房,問早上幫忙的護士借了手機。
剛打開比賽界麵,準備看通知,一眼就看到飄上最上麵的紅字大標題——
最熱選手童青後台欺負同組選手,還沒紅就開始耍大牌?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2-01 23:59:07~2020-02-02 23:58:4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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