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倒下刹那,童青的身體迅速下墜,落入一片蒼茫之中。
周圍白霧你滿,粘稠地擋住了視線。
但就算沒有這些白霧,她也什麼都看不見。
雙眸緊閉著,連睜開的力氣都沒有,身體似乎懸浮在空中,感覺不到任何觸碰,卻清晰地傳來一陣又一陣的寒意。
感受到冷的過程有些特殊,並不是通過皮膚接觸,而是她自己覺得冷。
她覺得冷,周圍便開始變冷,因為那個人已經52天來了。
童青身體蜷縮,安靜地等著,心裡卻在一分一秒地計算著時間。
六十秒是一分鐘,六十分鐘是一個小時,二十四小時是一天,像是一個程序,緩慢運轉著,不可動搖。
第一天,那個人沒有來的時候,她沒有發覺任何不對。
第十天,那個人還是沒來,她開始慌了。
第二十天,她開始惴惴不安,想要出去看看,卻被禁錮在這裡。
那個人離開前說過——“乖乖等我,等我睡醒就來找你,明天我帶你出去玩。”
於是她乖乖地等著。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尤其緩慢。
可是現在已經第五十二天了,她在這個隻有自己的空間裡足足等了五十二天,那個人還是沒有來。
童青開始埋怨起來。
悄悄藏了那個人之前做到一半的資料,要等到他著急亂找的時候,她才會拿出來,並告訴他人類最重要的品質就是遵守承諾。
她每天藏一樣,一直到最後一張照片和文檔也藏了起來,那個人還是沒有出現。
為什麼還不來呢?
之前不是說要一起出去的嗎?
童青腦海這個念頭在腦海中不斷緩慢轉動,時間太久,就連計數都忘記了。
慢慢的,時間磨滅了她更多的記憶。
她在等誰?
為什麼要等他?
為什麼這裡隻有她,其他人呢?
以前似乎不是這樣的,她記得,以前有一個人會和她說話。
好孤單。
為什麼這裡沒有彆人?
誰都好,快來找她,不要留下她一個。
童青腦海中的聲音不斷響起,呼喚著,漸漸凝成一種執念,瘋了似的。
直到有一天——
“你是誰?在這裡乾什麼?”
一個軟糯的稚童聲突然傳來,像是一道微風,瞬間吹散了她心裡的不安和煩悶,一種名為喜悅的情緒瞬間將她填滿。
有人來了!
她喜悅地睜開眼睛。
剛要轉頭看去——
“童青,醒醒,童青……”
Z37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將她的意識迅速拉了回來。
童青倏地睜開眼睛,孤兒院斑駁破落的牆壁印入眼中。
空氣中彌漫著腐爛的黴味,還有一些甜腥的血腥味,混合在一起,十分難聞。
童青緊皺著眉,發現自己的雙手和雙腿被人綁住,靠在牆角。
後腦勺不斷傳來鈍痛。
“怎麼回事……我好像被人打暈了。”
z37道:“我幫你把痛覺感知關閉了,主神在空間內下了禁製,傷口暫時不能恢複。”
話音剛落,童青就明顯感覺到自己後腦勺的疼痛感減輕了不少。
她立即轉頭朝周圍找了一圈。
“安妮和喬喬呢?”
“他們已經離開了。”
“我們得去找他們。”
童青迅速起身,艱難地從口袋裡拿出那把匕首,一邊割身上的繩子,一邊道:“這家孤兒院表麵上收留孤兒和失去雙親的孩子,背後卻藏著一條黑色產業鏈。”
四肢剛得到自由,她轉頭朝周圍打量。
這裡是“出庫”教室。
剛才她追著幺幺和梅阿姨幾人出來時看到的那些屍體已經不見了,但是一眼掃過去,卻能在桌子上、牆角、門口,看到已經乾涸的黑色血跡。
對應著位置,腦海中甚至能否浮現出的那些孩子屍體的樣子。
匕首穿透身體,鮮血淋漓。
幺幺呢?
童青在腦海中迅速對應了一遍,並沒有找到幺幺的屍體。
“時間過去多久了?距離任務結束還有多少時間?”
Z37道:“你昏迷了三個小時,距離結束還有50個小時。”
“時間不對。”
童青走出教室,看到外麵天色已經黑了。“要是通關任務真的這麼簡單,主神不會給三天的時間,太長了。”
孤兒院的秘密並不難找,主神沒必要給他們這麼長時間。
童青打量著頭頂黑沉沉的天空。
漆黑的天空看不到頭,顏色稍稍淺的雲旋轉著,勾勒出一層一層的圓圈,整個孤兒院像是置身於風暴中央。
周圍一點聲音都沒有,安靜得不像話。
空氣沉甸甸的,壓著童青的皮膚,呼吸都變得沉重起來。
童青深吸一口氣,感覺氣氛有些怪,風雨欲來。
“我昏迷之後發生過什麼事啊?”
“在你昏迷的同時,另外兩個玩家離開。”Z37道。
童青有些驚訝。“他們找到正確答案了?”
“沒有,並沒有人離開的跡象。”
“那他們去什麼地方了……”
嘭!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巨響。
童青迅速回頭看去,教室牆壁那邊的暗道裡,隱約傳來一個影子,正在慢慢靠近。
她暗暗握緊手裡的匕首,正準備靠近。
腳踝突然被人狠狠抓了一下!
童青迅速低頭看去,一隻手青白小手從地麵探出來,抓著她的腳怪。
一雙眼睛從地麵慢慢浮起來,沒有眼白,漆黑一片。
正直勾勾地看著他。
童青渾身一抖,隻覺那隻手冰涼刺骨,像是直接抓住了皮肉之下的骨頭。
觸感卻格外清晰,她甚至能感覺到對方的小手上肉呼呼的。
後背的汗毛在一瞬間全部立了起來。
心臟幾乎要停擺。
“嘻嘻……”
小孩歪了歪頭,右眼眼珠滾落下來,在地上轉了幾圈,消失不見。
童青迅速回頭看去,地下的人已經不見了,一個穿著孤兒院製服的小孩子從門口一閃而過。
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腳踝,上麵留下一個明顯的手掌印,顯示剛才的一切都不是錯覺。
立即追了上去。
“等一下。”
那個影子跑得很快,不一會兒就消失在視野中。
童青追到操場,感覺周圍的空氣更加沉重,夾雜著淡淡血腥味,直往比鼻腔裡鑽。
可是附近卻還是一片荒涼,什麼都沒有……
吱呀。
吱呀。
這時候,沙坑旁邊已經斷成兩半的秋千輕輕搖晃起來。
生鏽的鏈條在欄杆上摩擦,發出見尖銳的聲音,在安靜的操場中格外清晰,直接鑽進他身體的每一個細胞裡。
童青的視線落在上麵,抬起右手感受了一會兒。
沒有風。
更詭異的是,那個秋千下麵的木板明明已經斷成了兩半,此時已經分開的兩半卻以同樣的頻率,同樣的速度前後搖擺。
看上去像是一個完整的秋千。
童青拿出匕首握在手心,腦海中的弦緊繃,隨時注意著周圍的情況。
一陣稚氣的歌聲突然傳來。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麗茲波頓拿起斧頭,砍了爸爸四十下,她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她砍了她媽媽四十八下……”
伴隨著歌聲,那個顏色鮮明漂亮的旋轉木馬慢慢轉動起來。
漂亮的白色馬匹上下搖晃,吱吱呀呀。
她抬腳朝那邊走去,一陣冷風忽起。
旋轉木馬瞬間停了下來,歌聲消失,像是被風一起驅散了。
白馬間隙之中,一縷海藻般的黑發閃過。
“幺幺?”
童青快步走上旋轉木馬,一直來到中央。
一個小女孩坐在地上,身體蜷縮著,纖細的雙臂緊緊抱著膝蓋,把頭埋在上麵。
海藻似的長發十分眼熟,上麵還彆著一個漂亮的向日葵發卡。
童青一點點靠近,屏住呼吸。
“幺幺?你在這裡乾什麼?”
一邊說著,她伸出手,剛碰到幺幺,她的頭發連同頭皮慢慢滑落下來,帶著粘稠的血液拉成絲,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鮮血淋漓的頭骨暴露在空氣中,切口形成一個完整的圓,層次不齊。
童青腦海中迅速浮現出一個畫麵,年幼的幺幺被人綁在孤兒院教師辦公室內的手術台上,瘦高男拿著高溫消毒的手術刀,沿著發際線切割下去。
鮮血瞬間湧出,沾滿全身。
幺幺不斷掙紮著,尖銳的瞳孔不斷在腦海中叫囂。
為了節省成本,他們甚至沒有準備麻藥。
並不鋒利的刀鋒艱難地切割著,一直到將頭發和頭皮都拆下來,幺幺已經疼得昏了過去。
頭上空蕩蕩一片,觸目驚心。
那種痛苦和絕望幾乎同時傳達到了童青身上。
她伸出的手抖了抖,低頭看去,坐在地上的幺幺已經抬起頭來,鮮血從頭上割開的傷口滾落下來,雙眼空洞,看不見眼球。
盯著童青。
“你為什麼沒有回來?”
“你在等誰?”
聽見她的問題,幺幺的臉選扭曲起來,聲音變得低沉恐怖。
“都會死!誰也不能離開!死!”
掉在地上的頭發慢慢舞動起來,張牙舞爪地朝童青靠近,以幺幺坐的地方為起點,迅速向周圍蔓延,填滿整個旋轉木馬。
童青抬起腳看了看,發現自己腳底也沾了不少。
剛要後退,黑色發絲像是有生命一樣,迅速纏住她的腳踝!
“幺幺!”
童青大喊一聲,用力掙紮。
那頭發迅速躥起來,纏繞著她的小腿、膝蓋、大腿,拉著她慢慢向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