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青終於抬頭，開始正視眼前的人。
愣了一會兒，抬手輕輕捏了捏他圓乎乎的臉頰，被軟綿的觸感嚇了一跳。
“你是人類？”
她記得，那個給她念書的聲音也是人類。
小男孩臉頰被搓圓捏扁，噘了噘嘴。“姐姐，你在說什麼？”
童青已經停擺了不知道多久的程序再次運轉起來，有些遲緩。
“你叫什麼名字？”
“宋棹。”小男孩一字一頓地說著。
童青仔細琢磨著。
程序雖然很久沒用，但很快就流暢起來，思索著來龍去脈。
轉頭看了看身後的分化出來的時空位麵，大致已經猜到了原因。
或許是她害怕孤獨的念頭太過強烈，倒是時空重疊，讓這個男孩子無意間闖了進來。
她等了這麼久，這是第一次能進來的人。
人類。
童青將他的身體仔細掃描了一遍，仔細摩挲著她的臉頰和頭發。
這就是人類的模樣嗎？
小宋棹似乎被捏得有點疼了，皺起眉。
“姐姐，你鬆開我。”
童青反而將他抱得更緊，固執道：“你念書給我聽，《清風誌》，我要聽《清風誌》。”
“我現在還不識字。”
小宋棹皺起眉，不知道為什麼夢裡會出現這麼奇怪的人，不舒服地動了動。
“姐姐，我要回去了。”
童青一言不發，抱得死死的。
僵持了一會兒，才道：“那你明天還來嗎？”
小宋棹有些疑惑。
這裡既然是夢，他怎麼能控製來不來？
他朝周圍看了看。
“這裡隻有姐姐一個人嗎？”
童青不語。
小宋棹抿了抿嘴唇，才終於妥協：“好吧，如果我還能來的話，我會來找你玩的。”
童青才終於鬆開他。
“好。”
說完，又將他的數據掃描錄入，重新建立了一個“人類研究”檔案。
小宋棹抬起小手摸了摸她的頭發，像是在哄孩子的小大人。
“姐姐，沒有人跟你玩嗎？”
童青沒有回答。
第二天，小宋棹果然又來了，這次他的臉色看上去更差了一些，慘白得幾乎透明。
童青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將他的身體數據掃描出來，發現這個人的病情正在惡化。
還明白怎麼回事，小宋棹拉著她的手。
“姐姐，我已經開始學識字了，等著學會了，就會念書給你聽的。”
他還記得童青之前提出的要求。
說著，長長打了一個嗬欠，困意翻湧，一邊道：“媽媽說要經常睡覺，這樣才能把身體養好。”
童青舍不得將人送走。
她寂寞了太長時間，好不容易才終於等到有人出現，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直接壓著小孩按在腿上。
“睡吧。”
小宋棹沒有推脫，打著嗬欠靠在她腿上。
“姐姐，你會唱歌嗎？”
“不會。”童青想也不想就回答。
小男孩失望地安靜下來，翻了個身，不知道是因為童青的機械腿太硬，還是陌生的環境，讓他遲遲無法入睡。
“姐姐，你……”
“我隻會一首，是從彆人那兒聽到的。”童青終於開口，聲音還是沒有起伏。
小宋棹立即眉開眼笑，雙手疊在臉頰旁邊，閉上雙眼。
“謝謝姐姐。”
童青有些猶豫。
這首歌是她以前半夜偷偷打開主腦，被那個人發現後，那個人唱給她聽的，被她偷偷錄了下來。
她不會唱歌，就連發生係統也是在等那個人回來的時候，自己偷偷造好的。
但因為技術不佳，聲音支離破碎，沒有欺負。
看了一眼已經準備入睡的男孩，童青張了張嘴，用十分平穩的語調輕輕唱起來：“親愛的孩子，不要害怕，穿過黑暗，等星星落下的時候，我會在你身邊……”
歌聲未停，小宋棹就已經緩緩入睡了，但童青卻沒有停，還在輕輕唱著。
接下來的幾天，小男孩如之前的承諾，每天都會出現。
不過隨著時間推移，他的臉色看上去越來越不好，純色發白，偶爾有精神的時候，總是在和童青識字，磕磕絆絆地給她念故事書。
但是大多數時候，他都是在睡覺，昏昏沉沉。
他靠在童青堅硬的金屬膝蓋上，上麵墊了一個柔軟的小被子，睫毛顫抖著。
“姐姐，你會死嗎？”
童青短暫地思索了一秒。
“不會。”
她是一條程序，除非程序毀滅，否則不會“死亡”。
“真好。”小宋棹語氣中充滿羨慕，“今天我偷聽到醫生和媽媽說，我可能走不出醫院了。”
他說得很婉轉，語氣很輕。
從之前的對話中，童青知道他從有記憶開始，就一直住到“YAS”這家醫院裡，每天做很多治療來延長生命，服下的藥物甚至比營養劑還多。
但就是這樣，病痛還在不斷吞噬著他的生命。
小宋棹睜開眼睛，盯著她。
“姐姐快去找彆人吧，等我死了之後，就沒有人和你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