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檸揉著發脹的頭,艱難的睜開雙眼,聽著哐當哐當的火車聲,恍惚間還聽到一個男人的說話聲,不對,是很多男人和很多女人的聲音,很吵,吵得她頭疼。
“小檸,你醒了?難不難受?要喝水嗎?”
耳邊傳來一個很溫柔的男人聲音,葉檸茫然回過頭看了他一眼,“沒醒。”
對,這肯定是在做夢,她明明在公司加班,怎麼可能在火車上?還是這種綠皮火車,多少年沒坐過了,肯定是最近工作壓力太大,才會夢到自己坐這種火車。
孫耀軍看著又睡著的葉檸,眼底閃過一抹不耐。
“小檸?小檸?”孫耀軍確定葉檸真的睡回去了,輕輕的探過身子想要拿走葉檸塞在胸口的小包。
睡夢中的葉檸感覺有什麼東西接近自己,不舒服的皺起眉頭,揮手一巴掌過去,“難受,彆吵我。”
孫耀軍捂著臉,又驚又怒的看著葉檸,確定她沒有發現,也不是故意的,氣哼哼的拿著茶杯起身離開。
這一覺睡得很不安,葉檸覺得有千萬隻蒼蠅在耳邊嗡嗡嗡的響,她被一道刺眼的陽光弄醒,皺著眉睜開眼,透過玻璃窗看著外麵的太陽,她茫然的眨了眨眼,她還在夢裡?
側頭看向擁擠的車廂,葉檸在自己大腿掐了一把,刺痛感瞬間傳來,差點沒叫出聲。
不是夢?
不對,她明明在公司加班,怎麼可能會在火車上?
同事們對她惡作劇?
不會,上哪找這種八十年代的火車,還有這麼多穿著非常富有年代氣息的人們來做群眾演員,這麼大手筆的惡作劇,就是他們老板也玩不起。
“小檸,你總算醒了,你剛上火車沒多久就發燒了,又找不到醫生,我都快急死了,你醒了就好,渴不渴?我倒水給你喝。”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響起。
葉檸順著聲音望去,見到一張關切的臉,看到這張臉,腦袋轟的一聲,就暈了過去。
“小檸……”孫耀軍淒厲的叫了一聲,嘈雜的車廂一靜,見有人暈過去了,各個熱心的過來幫忙,還有人去找列車長,孫耀軍攔都攔不住。
在大家夥的幫助下,葉檸擁有了一個床位,還有一位醫生過來幫忙。
“39.8,高燒,看樣子燒了很久,你也真是,應該早點找人幫忙,高燒久了也是會出人命的。”醫生幫葉檸量了體溫,看孫耀軍的眼神帶點責備。
孫耀軍憋紅了臉,“小檸怕給大家夥添麻煩,一直不讓我找彆人幫忙。”心裡一陣陣後悔,剛剛不該叫那麼大聲,現在丟人死了。
他們從南江省出發,那邊天氣暖和,越往北走越冷,他自己穿了內衣,葉檸沒帶衣服,可不就凍感冒了,昨晚還發了燒,孫耀軍抹不開臉求人找藥,隻給葉檸喝了點熱水。
列車長和醫生不知道孫耀軍的心思,見他愁眉不展,隻當他著急,兩人幫著安排好,然後囑咐孫耀軍好好照顧葉檸就離開了。
昏迷中的葉檸並不好受,她現在的頭仿佛快要炸開,好像有上萬根針同時在紮她,痛的想要死了算了,可怎麼都動不了。
仿佛過去了一個世紀,刺痛感慢慢退去,腦海中突然多出很多零零碎碎的記憶,像是重新回憶了一遍自己的人生,又像是旁觀者看了一個漫長的電影。慢慢的,葉檸的大腦重新恢複運轉,那種她變成另一個人的感覺慢慢消失,她重新成了她自己。
這話聽著奇怪,卻是她真實感受,剛剛真的覺得自己變成了另一個人。
她也叫葉檸,同樣來自南江省的鄉下,除此之外,她們沒有任何相似之處,甚至不是一個時空的人。
她出生於1963年,今年才十九歲,比葉檸自己小了足足十歲,家裡條件剛過溫飽線,不過因為她是第一個孩子,長得又很像媽媽,爸媽對她比較偏愛,哪怕有了弟弟妹妹也沒改變,可以說在媽媽那裡,連弟弟都沒有她得寵,以至於在六七十年代這樣的歲月裡,依然養成了一副嬌小姐模樣。
值得一提的是,她的母親李芳是知青,下鄉後吃不了苦,嫁給了老實本分的葉青山,生了三個孩子,老大就是葉檸,老二也是女兒,叫葉蘭,老三是兒子,叫葉桉。李芳80年回城後就沒了音訊,葉青山曾經去找過李芳,回來後隻說李芳暫時不回來,不過三個孩子都知道,他們媽媽永遠不會回來了。
葉青山一個人帶著三個孩子不容易,何況三個孩子都在上學,光是一年學費就是一大難題,村裡有膽大的出去打工,回來後說每月有好幾十塊錢,今年開春,有兩人跟著他一塊去,葉青山就是其中之一。村裡沒電話,葉青山有事會打電話到葉檸的學校,結果上個月沒接到葉青山的電話,而是接到了葉青山出意外的噩耗。
葉檸當時就懵了,渾渾噩噩的請了假,沒回老家,反倒先去找了男朋友孫耀軍。
孫耀軍是城裡人,他父親是GW會的,在那個年月,日子過得極為滋潤,現在大變天了,他爸怕事後算賬,就讓孫耀軍找個鄉下女人結婚,萬一出了事可以躲到老丈人家裡去,他哪願意找大字不識一個的村姑,就勾搭上正在上高中的葉檸。
得知葉檸的父親去世,孫耀軍的父親比葉檸還著急,馬上收拾東西讓孫耀軍帶著葉檸一起去。
到地方了才知道葉青山是在礦場挖礦,好幾人下去都沒上來,礦老板害怕事情鬨大自己也要挨qiang子,私下給幾個家屬不少錢封口,一個人六萬,在八二年絕對是一筆巨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