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1 / 2)

三名官差喪命,茲事體大。

韓琦剛歸家,便立即折返。

崔桃作為案子的重要乾係人,自然也被帶到了現場。

大牢旁有幾間專為獄卒設立的房間用於休息,三名獄卒就在東廂房內身亡,姿態各異地倒在地上,身邊都有嘔吐物,凳子也都掀翻了,可見他們死前有過激烈的掙紮。桌上擺滿了豐富的菜肴,這些菜於崔桃而言再熟悉不過,正是之前‘崔九娘’送給她的飯菜。

三名氣絕的獄卒皆口角流涎,是典型的中毒症狀。但中毒後會導致嘔吐的毒物有很多,這種情況如果不借助現代精準的儀器去檢測成份,隻憑死者表狀去推斷毒物為何,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

死亡的獄卒中,就有之前給崔桃送飯的獄卒孫五。

“都說了可能有毒,卻不知他們為何還要吃。”崔桃也可惜這三條人命白白丟了。

知道大概情況的獄卒孔林,仔細交代了當時的經過。

當時孫五本要把食盒裡的飯菜丟了,但被徐興和黃浩二人看到後,到底覺得可惜,舍不得。三人就商議把每樣菜丟一點給狗試一試,若狗吃了沒事兒,自然就沒毒。統統試過之後,驚喜發現都沒問題,三人便把菜擺桌上,準備大餐一頓。

“小人當時也很想一起吃,因輪到小人去巡查,不得不暫且離開,走的時候還特意囑咐他們彆忘了給小人留些菜。卻萬萬沒有想到,等小人再回來的時候,他們三人都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了。”

孔林說著就掉了眼淚,平日裡都是兄弟,前一刻還活得好好地,結果轉眼人就死了。

孫牢頭非常痛心自己一下子失去了三名屬下,卻怎麼都想不明白,“為何這些菜都試過毒了,卻還是毒死了他們?”

崔桃也覺得有點奇怪,再環顧一遍桌上的菜色,有蒸羊腿、燕窩、烤鹿肉、清汁雜、熰胡魚、炙雞、炙鴨、百宜羹、炸鵪鶉、洗手蟹、鮮蝦肉團餅,還有三道甜品,雕花梅球兒、蜜冬瓜魚兒和櫻桃乳酪。

這些菜都被動過了,所以拿不準是哪一道菜有毒。

“要不用銀針試試?”孫牢頭記得曾經劉仵作就用銀針給菜試毒過。

“銀針試毒隻適用於砒|霜,彆的毒物並不能驗出。砒|霜中毒有典型的‘七竅流血’的表狀,他們並不符合。”崔桃解釋道。

所謂的‘七竅流血’,實則是指死者的眼結膜,鼻粘膜和口腔粘膜膜有充血或靡爛出血的狀況。

孫牢頭聞言,驚訝地看著崔桃好一會兒,總算明白為何韓推官為何會留用一名女囚,這崔氏的確懂得很多。

“這麼多菜於一名女子而言肯定吃不完,如若是我來下毒的話,一定會選擇對方必吃的菜,也就是我最喜歡一定會選擇吃的菜。”崔桃分析道。

韓琦便問崔桃最喜歡吃哪道。

崔桃再去環顧一遍桌上的菜色,為難地吸口氣,“每樣都很喜歡,不分伯仲。”

對於崔桃這個回答,韓琦一點都不意外。瞧她平日裡貪吃的情形便可知,她對美食幾乎是來者不拒。看來撞壞了腦袋不僅會導致失憶,還能讓人變得貪吃不挑食。

韓琦叫人把狗牽來,讓狗試毒。

崔桃連忙狹義心腸地表示:“狗多招人喜歡啊,無緣無故被毒死,冤不冤?”

“還是可以用排除的辦法的,”崔桃指著蒸羊腿道,“既然每一道都被試過毒,像這麼大一個羊腿,若有的地方有毒,有的地方沒毒,是無法保證有毒的部分一定會被我吃到,同理鹿肉、胡魚、炙雞這些菜都是一樣。湯羹類若下毒,便全有毒,也可以排除,所以最有嫌疑的就是這道櫻桃蒸乳酪!”

韓琦看眼這碗已經被吃剩一半的櫻桃乳酪,可見櫻桃醬被點綴在乳酪中央。

此道甜品頗受貴族女子喜愛,吃的時候每勺都要乳酪搭配櫻桃醬。極可能是櫻桃醬有毒,而乳酪無毒。三名獄卒很可能在給狗試毒的時候,隻舀了去乳酪的部分而忽略了櫻桃醬,故而狗沒中毒,人卻中毒了。

韓琦便質詢孔林此事。

孔林仔細回憶了下當時試毒的場景,忙點頭,“好像是這樣,他們隻在邊沿舀了一小勺去喂狗。”

但這櫻桃醬到底是否真有毒,還需進一步確認。

既然崔桃不舍得狗,韓琦便讓人弄一隻雞來。

崔桃一聽,眼睛就瞪圓了,顯然換成雞她也不願意。

“那多浪費啊,好好一隻雞白瞎了,吃不得了。不隻有多少人家,一年到頭連個雞腿都吃不上,浪費食物無異於犯罪。”崔桃小聲叨咕著。

韓琦無語地瞟一眼崔桃,卻還是吩咐下去:“弄一隻鼠來。”

崔桃還要張嘴,韓琦淩厲的目光倏地射向她。

崔桃嘿嘿笑著對韓琦拱手:“妾隻是想說,韓推官決斷英明!”

果然不出所料,吃過櫻桃醬的鼠死了。

這時負責去宰相府尋崔九娘的王釗等人返回,呂公弼和呂公孺一同跟著來了。

崔桃見崔枝沒有跟著他們一起來,倒也不意外,她從不覺得這件事是崔枝所為。誰會傻到在下毒殺人的時候,堂而皇之地用自己名義?

呂公弼一見崔桃,嘴唇微動,似有話說,卻又止住了沒說。

崔桃倒是大方,立刻就問呂公弼和呂公孺:“二位表兄可知我最喜歡吃什麼?”

呂公孺懵了一下,撓頭去想的工夫,呂公弼已經毫不猶豫地說出口了。

“櫻桃乳酪。”

呂公弼回答完的那一刻,凝看崔桃的眼眸裡充滿了關切,但他隨即就蹙眉,移開了目光,表情依然冷肅,一副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模樣。

“果然是。”崔桃垂眸琢磨著。

今晚來大牢給她送飯的女子,自稱是崔枝身邊的丫鬟,喚作冬梅。她能說出崔枝的大概情況,故而當時負責身份登記的衙差對此並沒有產生懷疑。

“我和二哥特意來此,便是想跟你們說明,九娘沒可能會毒害七娘。”呂公孺語氣肯定,自有緣故,但他卻不知該不該明說,便下意識地看向呂公弼。

“我從昨日開始,便派人監視了她,對其一言一行都了如指掌。”呂公弼對此倒不忌諱,直接坦率告知。

呂公孺附和地點了下頭,他二哥因‘怪癖’一事懷疑上了崔枝,便立刻把人給監視住了。呂公孺頗有點擔心會被韓琦他們質問緣由,者若講出來可就略有點尷尬了,卻不曾想韓琦等都沒有問的意思。

“但九娘身邊確有一名丫鬟叫冬梅。”呂公孺將自己剛繪製好的畫像遞給衙役,讓他們自己再核實確認一下,來送飯的那位冬梅並非為畫像上的人。

負責登記的衙役見到畫像後,立刻搖頭表示不是。

崔桃覺得現在夫人情況已經非常明了了。凶手不僅了解她曾經的吃食喜好,還了解崔枝的情況。如此嫌疑人範圍可有效地縮小在熟人之中,要麼跟崔家有關,要麼跟相府有關。

相府跟她畢竟是表親,利害關係不深。如果呂公弼沒有要她命的意思,那基本上可以排除相府的嫌疑,隻剩崔家。

若是嫌她丟臉的崔家長輩們,為了弄死她,搭了一個崔枝進來,作法未免有點太蠢了。如今是碰巧呂公弼派人監視崔枝,剛好為崔枝做了不在場證明。若沒有監視,崔枝可沒那麼容易洗清自己的嫌疑,此等事若傳出去,也定然會汙損崔家的名聲。

所以想毒死她的人,應該不會是崔家好麵子的老一輩,是恨她的人,同時也是無所謂崔枝生死的人。

崔桃突然對上呂公弼的眼:“你可想殺我?”

呂公弼微微睜大眼睛,與崔桃四目相對,眼裡瞬間就騰起濃烈的憤怒情緒。

崔桃立刻撤回目光,知道呂公弼這反應代表著他並沒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