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2 / 2)

他們身上的血都是乾涸之後又濺灑上去的,簡直像是一件“血甲”,給肆意的酒水衝洗而下,一波一波的都不能衝刷乾淨。

雖然李持酒殺敵的經過並沒有詳述,但李衾能想象那種慘烈,他畢竟是親自帶兵上陣過的,最清楚兩軍交戰,生死一瞬,何等的凶險。

但戰力是一方麵,另一方麵,李持酒竟能有這種苦心孤詣,謀劃數月隻為一朝雷霆發動,而且他還博取了生性多疑又殘忍冷血的匪首的信任……他付出的一定是常人難以想象的。

這種種一切皆都深深地撼動著李衾。

不管如何,深入虎穴,以區區二百人就能單挑人員將近兩千的匪眾,這種膽氣跟威能,讓李衾無法視而不見,所以他不顧朝中文官反對,親自上奏皇帝,到底把李持酒給重新地召了回京。

平心而論,李衾事到如今也不知自己的這個決定是對是錯,但他無法按捺這種衝動,勢必要見到這個少年。

隻是李衾想不到今日竟會在金穀園看到李持酒,一想到那小侯爺趴在青樓欄杆上荒唐不羈的樣子……卻也有些啼笑皆非,卻隻能以“人無完人”這個借口來安撫自己了。

張侍郎卻也正歎道:“他倒是個能人,就是這脾氣委實太差,品行也差,未馴化的野豹子一般,遲早闖禍,到時候豈不是等於戳了禦史台那幫言官的蜂窩?可彆連累三爺。”

李衾笑道:“這也是他的真性情,以後未必不會改。”

張侍郎揚眉,喃喃又道:“恕下官直言,當初他打斷了英國公小公爺兩根肋骨,差點害小公爺喪命,這才貶斥出京,本以為曆練了兩年性子會有所改變,可如今都已經成親了,仍是這般放浪不羈流連青樓,再要改也是難的。”

李衾頓了頓:“他所娶的是哪家女子?”

張侍郎想了想:“這個不太清楚,等下官回去再查。”

“對了,”李衾倒是不太在意這個,隻又問:“當初他因為什麼打斷了小公爺兩根肋骨的?”

“聽說隻是口角之爭。年輕人年少氣盛也是有的。”

“口角之爭……”

李衾忖度著,到底是什麼樣的“口角之爭”會鬨到幾乎出人命的地步,不過照現在看來,什麼事發生在李持酒身上似乎都不足為奇了。

此刻他也看見林泉跟金魚到了門口,於是就停了下來。

金魚把那盆收拾好了的梔子花放在花架上,李衾掃了眼,見那盆土像是新換的,知道有緣故,卻也沒出聲。

隻嗅到一陣陣的甜香襲來,卻讓他有些恍惚之感。

張侍郎忖度他的神色,便適時地起身告退。

李衾也並未挽留,掃了林泉一眼,卻打發金魚去送客。

等兩人去後,李衾才在太師椅上緩緩落座,轉頭打量那盆梔子:“疏花早不奈香何,三疊瓊葩底用多。最是動人情意處,黃梅已老未逢荷。”心底想著,他抬手在那花瓣上輕輕地撥了一下,花瓣的柔嫩觸感,像極了藏在他心底最隱秘的記憶。

“什麼事兒,說罷。”又深深地嗅了兩回花香氣,感覺那香甜的氣息已經在五臟六腑中縈繞,李衾才問。

他早看出林泉臉上滿滿的話要說,所以才故意指使了金魚走開。

林泉向來是最忠心於李衾的,當下忙上前哈腰道:“三爺,那鎮遠侯匆匆回府的原因有了。”

“哦?”

林泉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又忙忍住,道:“原本是他們家裡後院起火。”

李衾正盯著那梔子花出神,聞言轉頭。

聽林泉又道:“聽說是侯府內老太太暈厥症犯了。因為是才進京的,所以鄰居們都還不大清楚具體是怎麼回事兒,隻偷偷地打聽他們家的下人,據說那位小侯爺夫人倒是個性情溫婉的,又常年體弱多病……”

李衾聽到這裡,就知道多半是“婆媳之爭”,這種內宅的事情他不感興趣,當即手指一抬。

林泉見狀就知道他不想再聽了,忙住嘴。

隻聽李衾低笑道:“果然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那野豹子似的人,也會有為難的事兒麼。”

隻是有點好奇,不知李持酒的妻子是什麼樣的人物,可既然那位夫人體弱多病,這就好說了,畢竟尋常人很難受得了這魔王,那夫人隻怕也給磋磨的很辛苦。

李衾本以為林泉會適時退下,誰知林泉仍不動,臉色卻是一種很少見的忐忑。

“還有事?”李衾皺眉,這會兒他不想再聽彆的,隻要好好地看看眼前這盆花。

“三爺……”林泉當然知道主子的心意,但是他仍是無法就這麼走開:“三爺,小人之前無意中聽見了兩句話,不知道該不該說。”

“那就彆說。”李衾淡淡的。

“是。”林泉本能地答應了聲,後退了兩步,又遲疑地回頭:“三爺,小人大膽問一句,這世間會有長的很像的兩個人嗎?”

李衾見他很反常,因抬眸:“你說什麼?”

林泉看一眼門口,索性撩起袍子跪在地上,就把先前無意中聽見金魚跟那兩個小廝對話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跟李衾說了。

李衾本有些不耐煩,直到最後,臉上的血色卻緩緩斂了:“你,沒有聽錯?”

林泉道:“三爺若不信,叫金魚兒來問問就知道了。”

金魚回來的時候,還沒進門就察覺書房內的氣氛不對。

他立刻知道出事了。其實金魚倒也不是故意要瞞著李衾,但畢竟當初李衾回京之後想要刨蕭東淑墳的事情人人皆知,連府內大爺二爺都攔不住,若不是蕭憲出麵,指定要鬨大起來。

何況那兩個小廝所說的話也未必就準,所以金魚不敢就貿然告訴。

隻是林泉跟他不同,林泉一門心思忠於李衾,就算是一根針掉在地上都恨不得稟告,又何況是這樣的大事。

李衾立刻做出了反應。

他非但親自提審了那兩個小廝,且派人趕往歲寒庵,將庵堂從上到下的人儘數扣住。

日影西斜,李衾到了歲寒庵。

此刻心腹已經查問清楚,即刻上前稟告道:“根據府內小廝所說,查問當日來過庵堂之人,的確有些上香祈福,添香油錢的,都沒什麼可疑。倒是有個女子符合所說。”

李衾心底似有萬頃波濤,麵上卻淡淡地:“是誰。”

那親信遲疑了片刻,才道:“那女子是路過的,並未告知身份,但……”

那女子並非香客,隻是路過此地,在庵中暫時歇息的,據說才進門半刻鐘不到,就有一名男子來到,陪著她離開了,所以竟不知是什麼人物。

但據目睹了這幕場景的尼僧們說,那女子跟來接她的男人應該是夫妻關係。

李衾的臉色發白,白裡依稀仿佛還有些許慘綠。

親信忐忑地看他一眼,招手將門外的一個小尼姑喚了進來:“把你所聞再說一遍。”

那小尼姑跪在地上,顫聲說道:“那、那個人是姓侯的。”

李衾垂眸,聽小尼道:“當時我在外頭掃地,那些人來的好快,我躲閃不及就藏在牆角,在那些人經過的時候,我聽到有個人叫‘侯爺’,所所以我我想、那個人必然是姓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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