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且說東淑狠狠地洗了一番,因為在熱水裡泡的時間太長,出浴桶的時候竟有些頭暈。
甘棠是不懂自己的主子為什麼一大早就賭氣使性般的,東淑不告訴她,她性子又笨,當然是猜不到。
雖然覺著是跟侯爺有關,可是鎮遠侯早上走的時候,臉色竟是一反常態的“好”,之前叫人看著總覺著冷,今兒瞧著,卻有些和煦的春意之暖,不知是不是她看錯了。
但是鎮遠侯少了的那份冷,顯然是挪到了東淑的身上。
她懶懶的連早飯都不想吃,坐著發愣。
明值因為要去學堂了,特跑來跟她行禮,才進門就見東淑板著臉。
見狀明值就放慢了步子,乖巧地喚道:“姐姐。”
東淑見了他才算露出了一點笑模樣:“要去上學了?”--
明值道:“是,才吃了飯,姐姐怎麼沒吃飯?”
東淑笑笑:“我覺著熱,待會兒再吃。橫豎還不餓呢。”
明值道:“姐姐的身子弱,飯一定得按時,可不能再虧欠了。”
東淑再不耐煩,對上小孩子烏溜溜的眼睛,也忍不住由衷笑了:“知道,待會兒就吃。”
明值也跟著笑笑,卻又小心翼翼地問道:“是不是……誰惹姐姐生氣了?”
東淑笑:“沒有呢,誰敢惹我?”
這種口吻,卻是以前的“江雪”所不曾有過的。
明值仰頭看著她,半晌才說道:“姐姐、可還記得當初跟我說過的……有關侯爺的話嗎?”
東淑愣了愣:“有關他的?是什麼話?”
明值道:“就是咱們家出事後,姐姐帶了我跟著侯爺去昆明的時候,說的那些話。”
東淑抬手在鬢邊拂了拂,腦中卻一片空白,當下便向著明值吐吐舌,小聲道:“我有點不記得了。”
她如今還以為自己起死回生,一時忘記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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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值看著東淑的表情,伸出小手兒握住了她的:“姐姐……”
東淑“嗯”了聲:“怎麼了?”又怕他因為自己不記得了而不高興,便道:“好好的怎麼又提起來?姐姐雖不記得了,你若記得,便告訴我好不好?”
明值聽著她溫柔入心的聲音,便用力點了點頭。
之前江老先生被判了流放之刑,剩下他們姐弟孤苦無依,又因為這件案子涉及了一些京城的大人物,所以更加沒有人敢照拂他們。
也正因吃定了這個,地方上的惡霸才有恃無恐。
而在李持酒經過的時候,恰好就救了江雪,蘇夫人因為打聽到了江雪的出身,知道江家案子裡涉及的就有蘭陵蕭家一派,他們本來就是領罪出京的,何必更加再得罪這些權貴。
所以蘇夫人曾幾度勸說兒子彆管江家姐弟了,李持酒卻始終不答應。
誰
知就在李持酒想帶江雪姐弟離開之前,地方上的知府大人也曾親自登門拜會。
知府所說的話,卻也無非是想讓鎮遠侯把江雪姐弟留在當地,畢竟他們是牽連在案的罪犯家屬,知府也是提防著,萬一那些涉案的大人們不依不饒,好歹也有個交代。
又想,這位小侯爺也不過是個沒落勳貴,且又是得罪了國公府而給貶斥出京的,應該也會乖乖聽話吧。
但是他們統統看錯了鎮遠侯的性子。
李持酒絲毫不把本地知府放在眼裡,聽他說完便道:“怎麼著,他家犯的難道是誅九族的大罪?父母都已經流放了,兒女也要看押?”
知府一愣:“這、當然不是這個意思,可是……”
“不是那就閉嘴,”李持酒哪有耐心聽他嘀咕,不由分說冷笑道:“我以為呢,本朝哪裡又出現了這種狗屁律法,哼,實話跟你說,彆打她的主意,本侯看上了這個人!從此後她就是我的!”
知府呆若木雞:“侯爺,侯爺的意思是……”
“本侯會娶她!”李持酒橫眉怒目的,“聽見了?”
知府生生咽了口唾沫。
雖然江雪生得姿色上乘,而這小侯爺也是“落毛的鳳凰”,但這鎮遠侯好歹是個公侯之尊,何必這麼想不開去要一個囚犯之女呢?
以江雪目前這個身份,就算嫁入普通人家都是很難的,畢竟……沒把她罰入教坊司就已經是律法格外開恩了。
李持酒不等知府反應過來,便又道:“所以,這個人本侯護定了,誰敢動她一下,隻管過來試試。”
他輕描淡寫地說著,一邊兒抬起右手,輕輕地在桌子上一拍。
隻聽“哢嚓”一聲,那堅硬的檀木桌子竟應聲斷了一角!
知府目睹此景,簡直窒息。
無可奈何,隻能忍氣吞聲地縮著脖子,眼睜睜看鎮遠侯帶著江家姐弟揚長而去。
知府大人還憋著一口氣,準備寫一道告狀的折子進京呢,幸虧先打聽到鎮遠侯在京城的種種“英雄事跡”,知道他是個習慣大鬨天宮的人物,由此竟一陣後怕,忙把那沒寫完的折子扔在爐子裡毀屍滅跡。
甚至在那被李持酒打的隻剩一口氣的惡霸家人上門討要說法的時候,知府大人一改往日笑臉,即刻叫人亂棍趕出去了事!
明值雖然很小,可還鮮明的記得當時那種淒惶無依之感。
此刻他靠在東淑身上,低低道:“當時我很害怕……我怕侯爺是壞人會欺負咱們,可是姐
姐跟我說,侯爺是對咱們有恩的,他、他也不會欺負咱們。”
東淑睜大雙眼:這是她說的?怎麼在為鎮遠侯說好話?
心念一轉又想:或許當時是為了安撫明值,不想他過於害怕吧。
明值仰頭看向東淑,道:“姐姐,你是不是騙我的呀。”
東淑啞口無言,這孩子簡直像是會讀自己的心,她忙掩飾地笑道:“瞎說,姐姐怎麼會騙你呢?當然都是真的。”
明值人小鬼大
,知道昨晚上李持酒歇在這裡,如今東淑憋著氣,這自然是跟鎮遠侯脫不了關係的,所以才問起來。
這會兒便看著她的眼睛,仿佛在分辯這話的真假。
東淑想了會兒,終於正色道:“侯爺對咱們的確是很好,若非是他,我們現在不知流落哪裡去了,嗯……對姐姐來說,能夠保全我跟明值安然無恙,衣食無憂,已經是……幸事了,你明白嗎?”
說到最後心裡一聲歎息,這卻也是事實啊。
李持酒縱然有萬般的不是,但唯獨在這一點兒上沒有辜負過江雪。
明值目不轉睛地看著她,最後終於點頭:“明值明白了。姐姐,我一定會好好讀書。”
東淑不知道他為何突然加上後麵一句,可是見他這樣乖,便心生歡悅地笑吟吟道:“安心上學去吧,小人兒,偏心思多。”說著就伸出手來輕輕地刮了刮他的鼻子尖。
明值見她心情好轉,便也嘿嘿笑著出門去了。
小孩子前腳才走不多久,小阮跟王姨娘,孫姨娘也陸陸續續前來給東淑請安。
東淑雖得了明值的“開解”,心氣兒稍微平了七八,可見了這個幾個,未免又想起先前跟李持酒相處的不堪。
按照昔日規矩,東淑往往隻淡淡應付一兩句,就立刻打發她們去了。
王姨娘孫姨娘是知道的,因此請了安後便心照不宣的後退,準備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