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李衾竟有些莫名的緊張,他不由自主的轉頭看向東淑,然後道:“是。老太太說的,我會謹記在心,不敢有違。”
周老夫人聞言,才揚首一笑,道:“知道你疼她,不會叫我失望的。”
說話間便把東淑的手摁在李衾的手掌中,輕輕地拍了兩下:“帶她回去吧,你也是不易。”
李衾本來正心潮洶湧,突然聽見說“你也是不易”幾個字,眼睛頓時酸脹潮潤了起來。
他本是俯身著的,此刻便左手一撩袍子跪了下去,低頭道:“老太太要保重身體,改日再、再帶東寶兒回來看您。”
周老夫人笑道:“好好好,你們都好好的,我自然放心。”笑說著又看向東淑,格外叮囑道:“跟著他去吧,可不許再任性了。”
東淑甚窘,更沒想到李衾居然……做到這麼一本正經的。
可她倒也能猜到李衾的心情,畢竟是不想讓老太太操心。
於是也忙道:“知道了。”
但東淑心裡卻也有點難過的,畢竟她已經打算儘快離開京城了,若沒有意外的話,以後隻怕是見不著老太太了。
雖然隻短短地相處了這幾天,卻如同半生似的,東淑竟也有點兒想哭。
蕭憲在旁邊看呆了,本要說笑幾句,看著這幅場景,胸中便也有些東西在醞釀鼓動,平日那麼口燦蓮花,此刻居然無一字。
直到李衾站起身來,仍是臥著東淑的手領著她後退幾步,又向著老太太行了禮:“我們去了。”
周老夫人打量著兩人,點頭道:“去吧。憲兒送一送他們。”
蕭憲這才領命,陪著兩個人往外走,東淑且走且滿心不舍,在將拐過屏風的時候,忍不住回頭又看向老太太,望著老人家慈眉善目的樣子,那淚再也忍不住了。
東淑慌忙一笑,在眼淚流下之前倉促地轉過身來。
就是這一回首的瞬間,淚已經刷地流了下來,東淑低著頭,急忙抬手拭去。
旁邊的李衾本是握著她的手的,此刻因為已經離開了老太太的視線,本要鬆開的,但是掌中的小手兒綿軟溫熱,有一種難得的熨帖,也不知是不是給老太太說了那幾句話的緣故,竟還透著些繾綣熟悉的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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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兒見東淑抬手拭淚,李衾一怔之下,才慢慢把手鬆開了。
當下三人出了老太太上房,正張夫人等在那裡,已經等了很久了,見狀便道:“要走了嗎?”
蕭憲道:“是,已經跟老太太道彆過了。”
張夫人眼睜睜地看著東淑,眼神裡也有濃濃的不舍,但是東淑住在府內這兩天,老爺蕭卓很是不快,背地裡每每地跟張夫人說,叫她彆跟老太太似的犯了糊塗,又讓她多提醒蕭憲趕緊把人送走了事。
所以這會兒見東淑要走,張夫人的心中水火交加,紅著眼圈看東淑,少不得在心裡勸自己彆太當真了……
畢竟雖然樣貌性情再相似,到底也不是自己的女兒。
東淑因方才落淚,此刻眼中的淚光還在打轉呢,此刻忙屈膝行禮:“這幾日多謝太太的照料,我便要出府去了……以後,會替老太太跟太太祈福祝禱,願老太太跟太太都多福多壽,長命百歲的。”
張夫人聽了這兩句,心頭又顫,忙緊緊地握住她的手。
其實早看見東淑眼中的淚了,這會兒也忍不住掉淚道:“你是個難得的好孩子,雖然咱們相處的日子短,我卻也極喜歡你……以後若有機會、你便再來。”話雖這麼說,可是老爺那裡很不高興,隻怕這機會也再難得了。
東淑強笑道:“是。”
於是告彆了太太,蕭憲跟李衾陪著東淑一路往外。
到了大門口,蕭憲親自送了東淑上車,因為剛剛老太太的異樣舉止,他怕東淑不自在,便道:“老太太是神智有些糊塗的人,你彆放在心上。”
東淑輕輕地搖頭:“這是哪裡話。”
蕭憲扶著她登車,又走到車窗口上叮囑道:“你自先回去,我得閒就過去。”
東淑忙道:“大哥向來事忙,不必特意前往……”
蕭憲看著她帶淚的眼睛,欲言又止,隻道:“還有就是你跟我說的那件事,你且先不要忙,縱然要走,也得想妥當加安排好了。聽見了嗎?”
東淑隻得答應。
蕭憲這才又回頭看向李衾,兩個男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心中的滋味都可以用一個詞形容——一言難儘。
終於李衾道:“這兒的事已經完了,我便先去了。”
蕭憲道:“知道是為難你了,多謝吧。”
李衾道:“沒什麼……你先回去吧。告辭了。”
兩個人抱拳作揖,李衾上馬,一行隊伍便往街外而去。
出了尚書街,東淑掀起車簾往外看去,見李衾仍是不遠不近的跟著。
這會兒又不用在老太太跟前演戲了,他又是個忙人,自然不必再這樣,又想他或許是不好意思立刻就走,所以勉強留著。
東淑打量了一眼,見跟隨蕭憲的小廝留春在前頭,便讓甘棠叫了他過來。
留春忙跑過來,哈腰問:“姑娘您有什麼吩咐?”
東淑道:“你去跟李大人說一聲,叫他有事情隻管去忙,彆耽誤了他的正經事。”
留春笑著答應了,便跑過去跟李衾說了。
不多會兒留春跑了回來,道:“李大人說這是順路,到了前頭
他自然就去了。”
東淑揚眉:這卻是她白擔心事了。
一直到了太華街,李衾的小廝金魚兒才特跑了過來,隔著車窗說道:“江夫人,我們大人說他便去兵部了,就此告辭。”
東淑道:“請李大人自便,恕我無禮就不下車相送了。”
金魚兒笑道:“您客氣。”
於是兩下才分開了,還好此處距離蕭憲那彆院不遠,又走了兩刻鐘左右便到了。
進了府中
,洗漱了一通,又換了衣裳,這兩天在蕭府裡她每天一套新衣,有的是蕭憲給的,有的卻是張夫人給的。
如今竟都也帶了回來,除了這些外,幾個丫鬟又相繼拿了好些包袱匣子進來,打開看時,除了衣衫裙子等,還有些珠寶首飾,精致糕點,並一些人參燕窩、以及各色調補藥丸等,一應俱全。
東淑竟不知道,也沒有人跟她說過。
甘棠瞪著眼睛問:“這、這是誰給的?是蕭大人嗎?”
也許是蕭憲,也許是張夫人,更或者是周老太太……東淑看著滿屋子的東西,竟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甘棠又問要如何處置這些東西,東淑才定了定神,讓丫頭都好好的收拾起來。
她已經打定主意要離開京城了,之前蕭憲給的一千兩銀子還有一大半,隻要不去大手大腳,一輩子也夠用的了,何況蕭憲之前也給了兩樣價值連城的首飾,那兩樣東淑倒是想留著,可現在這些珠寶,東淑卻不敢要。
因為她猜到,多半是張夫人的心意,畢竟隻有她這麼心細,對自己又好……可她之所以這樣厚待,不過是把自己當做“蕭東淑”罷了。
一想到這個,東淑便覺著這些東西燙手,因為這都是一個母親想念女兒的心意。
而她……受之有愧。
才洗了的臉又給淚打濕了,東淑隻得又洗了一遍,這才到裡頭稍作休息。
她這一覺竟睡過了中午,甘棠見她醒了才送了中飯進來,東淑略吃了一點兒,問道:“明值沒回來?”
甘棠道:“小公子中午是在學塾裡的,隻怕他也不知道姑娘回來了,若知道,應該早巴不得跑回來看呢。”
下午時候,東淑叫甘棠又把他們自個兒的東西整理了一遍,又在心中籌劃如何出城,如何找居所之類的……又想到蕭憲的叮囑,倒也妥當,若是蕭憲能助她一臂之力,那就更好了。
不知不覺日影偏斜,算計著明值也該回來了,誰知派去接的小廝回來,道:“學堂裡的人說,明值公子午時之前就走了。還以為是回來了呢。”
東淑聞言大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