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蕭憲這是要認她做乾妹妹。
東淑大為意外,愕然地看著蕭憲。
蕭憲目光清明,自然不是玩笑,他繼續說道:“你若是蕭家的人,自然無人敢再欺辱於你了。你說……我這法子如何?”
兩個人彼此相看,終於東淑道:“是你自個兒想出來的嗎?”
蕭憲點頭,他實在是絞儘腦汁,才終於靈機一動想到了這個法子,如今總算說了出口,便帶著希冀看向東淑。
屋內寂靜非常,連桌上的燭光都停止了搖曳。
片刻,東淑道:“蕭大哥是為了我著想,才想到這法子的,我自然是很感激的。”
蕭憲的心一跳,似乎預感到什麼。
果然,東淑搖了搖頭:但是……”
蕭憲的心頭一涼:“你不願意?”
“這其實是我求之不得的,但我、”東淑道:“我隻是不想再寄人籬下似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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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在侯府的日子,總是不踏實的,每天都有朝不保夕,如在夢中的感覺。
雖然說蕭憲跟李持酒不同,蕭府也跟侯府不同,但是畢竟不是真的,蕭憲跟蕭府的人對她再好,她也知道自己是誰,不該得到那些“好”。
畢竟蕭憲之所以想到這個法子,隻因為這張臉跟“蕭東淑”相似而已。
可雖如此,東淑卻也很感激蕭憲的心意,低頭道:“對不住,蕭大人。你的好意我是心領了的。”
蕭憲驀地站起身來,張了張口卻欲言又止。
兩個人一概沉默,終於,蕭憲抬手在額頭上輕輕一撫,淡淡地說道:“算了,你早些休息吧。”說完之後,他拔腿往外走去。
東淑也站了起來。
她本來想喚住蕭憲的,可隻是眼睜睜地看著他雙手負在身後,袍擺隨著動作一揚,邁步出門而去。
東淑看得出,蕭憲很失望。
她不想讓他失望,可又不肯改變主意。
蕭憲去後,東淑又呆呆地在廳內坐了半晌,才起身往內。
裡頭明值因為今兒實在是累了,洗漱過後便睡下了。--
甘棠悄悄地問道:“蕭大人呢?”
東淑一愣,旋即道:“我也不知道,他也許是回府去了吧。”
甘棠送她到了裡間,道:“今兒得虧蕭大人及時趕到了,我一見到侯爺就要嚇暈了呢。”她停了停,又道:“不過,照小公子說的,侯爺似乎也不是隨便胡鬨的,倒像是做了件好事。”
東淑道:“他做的好事都這麼不拘一格,明明可以做到十分的,落在他手裡,沒節外生枝鬨出大事來就阿彌陀佛了。”
那伍老先生暫且罷了,隻說這撫寧伯府跟李府的人要是哄鬨起來,不是妥妥的要鬨出騷亂了嗎?
就算是今兒順利過了,誰能猜到改天會怎樣?
伍老先生怎麼也算是個有頭臉的,吃了虧,以後會不會伺機報複?還有那兩府的人……
縱然他是個能人,這麼不計後果的得罪一批一批的人,以後還能不能在京內好好立足了?
東淑想了一會兒,忽然醒悟自己居然在替鎮遠侯擔心。
她輕輕一搖頭,好歹現在跟他不相乾了,又何必杞人憂天。
半晌,甘棠出去打聽了一會兒,回來道:“原來蕭大人今晚上並沒有離開,在南書房裡歇息呢。”
東淑已經換了衣裳,準備休息了,聽了這句話後不知為什麼就存在了心裡。
她人在枕上,翻來覆去,耳畔總是不時響起蕭憲那句“我認你做妹妹”。
東淑心裡有點甜甜的,夾雜著淡淡的酸澀,一會兒嘴角忍不住含笑,一會兒卻又忙斂了笑。
聽到外頭更鼓的響動,睡意卻總是遲遲不至,又見有月光從門扇上映照進來,地上一團雪亮的,東淑實在忍不住,便披衣起身。
甘棠睡在外間,早已經睡熟過去了。
東淑放輕了腳步,到了門口,將門閂抽起,悄悄地開了門。
在門外廊下站了片刻,見頭頂那輪月恬靜寧和,照的她的心漸漸地也安寧下來。
沿著廊下往外,開了院門。
借著燈籠的光跟明亮的月光,沿著甬道往前,出了一道寶瓶門,逐漸向南而行。
夜已經深了,整個宅子安靜非常,因為深秋了,連草蟲的叫聲都開始銷聲匿跡,隻有偶爾的一兩聲清脆的蟈蟈叫,瑟瑟縮縮地,不知藏在那一棵草根底下。
漸漸到了南書房,遙遙一看,果然還亮著燈。
東淑正打量,就聽到有人道:“三爺怎麼還不睡呢,明兒還得早朝的。”
另一個說道:“留春催了幾次,爺反而不耐煩,把留春也攆出來了,隻管拿著那兩麵古鏡反複的打量……唉。”
那兩人說著,挑著燈籠遠去了。
東淑繞過院門,一直走到書房門口,從半掩的門扇看進去,卻並不見人。
她猶豫了半晌,終於還是抬手把門輕輕推開,邁步走了進去。
才走了幾步,就聽裡頭蕭憲道:“說了不用伺候,還不走?”
東淑一愣,腳下頓了頓,本要轉身的,可又停下來。
她走到裡間的帳幔旁邊往內看去:“你怎麼還不睡?”
桌後的蕭憲聞聲猛然抬頭,見是她,便愣住了。
東淑卻看
見桌上果然放著那兩麵古銅鏡,正是她替蕭憲找齊了的“四獸獻瑞”。
她知道自己來的唐突,也不該來的,可卻是情難自禁,當下便刻意轉開話題,若無其事的說道:“怎麼還在看鏡子,總是看不夠?橫豎都已經是你的了,明兒再看也飛不了。”
蕭憲目光轉開:“你怎麼又來了。”
東淑道:“我大概也有擇席之症,一時睡意全無,便出來走走,不知不覺竟走到這裡來了。”
說著她
已經到了桌邊兒,也歪頭打量那兩麵鏡子。
蕭憲看她打量的神態,便道:“你過來看。”
東淑掃他一眼,果然繞過桌子,看那並排放著的兩麵銅鏡。
蕭憲先拿起自己之前收藏的那枚:“你先前是不是沒看仔細?這會兒可以多看看。”
東淑接在手上,細細看去,果然跟自己找的那個是一對兒的,古樸的紋路,斑駁的青銅色,拿在手上,沉甸甸的,寒意沁人。
她不由笑道:“也是怪了,當時我一看那個就喜歡……非得買不可,幸虧當時李尚書經過,不然的話,還不知怎麼到手呢,隻怕要典當些東西給那貨主。”
蕭憲聽得有趣,才道:“就這麼喜歡,非他不可?”
東淑“嗯”了聲,把鏡子反過來看那磨了的一麵兒,到底還有些亮光,自己的臉在銅鏡中模模糊糊的浮現。
東淑道:“既然是古物,想必是有靈性的,大概是知道蕭大人一直心心念念,所以才借著我的手,非得湊的齊全。”
蕭憲聽到這裡,沉默片刻便道:“那天我第一次去歲寒庵,其實並不隻是為銅鏡,你可知道?”
“猜也猜得到,”東淑把鏡子慢慢放下,搓搓手道:“必然是李大人跟你說了我長的像是蕭姑娘,才引得你去看的。”
蕭憲見她一言說破,便低了頭。
東淑打量他俊美無儔的臉,眼神變得溫柔非常:“雖然我不是蕭姑娘,但我知道,蕭府的老太太,太太還有大人你,都是真心疼她的,雖然她……但是有你們的心意,她必然是知道的。你們這麼喜愛她,關懷她,想必她也是同樣的心意,不想你們過於為了她難過自苦,所以……你不要難過了好不好?”
雖然是勸蕭憲,東淑自己卻濕了眼眶。
蕭憲對上她的眸子,看見她含淚的樣子,刹那間竟無法再忍耐,他站起身來,張手把東淑擁入懷中。
淚無法自控的落下,蕭憲抱緊了東淑,顫聲道:“哥哥很想你,你知不知道,東寶兒,哥哥舍不得你。”
東淑給他抱的緊緊的,喘氣都有些困難,就好像魂魄都要給他擠出軀殼一樣,不由道:“我知道,我知道的……”
這一宿,蕭憲無眠。
次日早朝,果不其然便有言官彈劾鎮遠侯,說他以權謀私,欺辱大儒,恐嚇孩童,肆意妄為,不成體統等等。
本以為皇帝也會將他革職查辦的,不料皇帝的反應隻是尋常。
皇帝說道:“這件事朕已經
知道了,鎮遠侯確實有錯,但是事情的起因,確實伍世賢不堪為人師表在前,放縱學生們鬥毆欺淩在後,若說要處置,卻要一碗水端平,不能厚此薄彼。”
於是下旨,竟罰了鎮遠侯三個月的俸祿,至於伍老先生,因為之前那場“羞辱”,回府之後便病倒了,所以皇帝隻下旨令他居家自省就是。
這樣的處置法子,雖看似公平,但是朝臣們卻自然看得出,皇帝好像在偏袒鎮遠侯。
一時各自狐疑,不明究
竟。
退朝之後,李衾本要回兵部,卻見蕭憲有些神不守舍的,他看了會兒,到底走過去:“蕭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