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李府的後宅之中,方二奶奶哭的死去活來,李家的女人們擠在屋內,有人安撫,有人神情忐忑。
袁大奶奶也在其中,經過上回的事情,她早不管家裡的事了,隻是保養身體為要,可大概是之前傷了元氣,便時常病懨懨的,不再是跟先前一樣神采了。
她在屋內也跟著勸了幾句,便退了出來。
正李二夫人領著幾個婆子仆婦走來,皺著眉頭且走且吩咐,讓眾人留心裡外,謹慎接待來客之類。
袁大奶奶忙先退到旁邊等夫人先去。不料二夫人見了她,便站住腳道:“你也在這裡。”
“是,剛剛去看了看二奶奶。”
李二夫人揮手,那些仆婦等都退了,夫人才道:“二爺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可知情嗎?”
袁南風忙道:“我並不知道。”
李夫人上下打量了她幾眼,道:“大爺難道一句也沒跟你說過什麼?”
袁南風詫異道:“太太這、這是從何說起來?”
李二夫人冷笑了聲,說道:“二爺正當壯年,怎麼說沒就沒了?這件事本就蹊蹺,你雖然是病著,難道就是死人,一點兒消息不聞的?”
袁南風有些局促不安,為難地說道:“我自打害病,便懶怠管其他的事情,就算是屋內的事情也都交給丫頭婆子們去料理,至於大爺……因知道我心煩,所以從來很少跟我提那些不相乾的事。”
“不相乾?”李二夫人想了一想,道:“哦,那也罷了。”
袁南風見她似知道什麼,試著問道:“太太,難道二爺的死真的……有什麼內情嗎?”
李夫人正要走,回頭看著她道:“你想知道的話,回去跟大爺豈不快些,畢竟事發後,你們大爺是第一個去的。”說完後,便邁步進屋內去了。
袁少奶奶目送二夫人離開,皺著眉想了會兒,心裡有些突突的,終於還是先回自己房中去了。
這場雪來之前,東淑就回蕭府住去了,今兒還沒回來呢。
袁南風遠遠地看了眼三房的方向,自回到房中,略坐片刻,打發丫頭去探聽大爺在哪裡。
直到半個時辰後,李綬總算回來了,進門後道:“有事?有事快說,外頭正忙呢。”
袁少奶奶道:“我先前才去過二房裡,回來的時候遇到二太太,聽她的口風,怎麼二爺的死像是有什麼內情?”
李綬聞言,臉色一變:“二太太還說什麼了?”
袁少奶奶一看就知道的確有事,便道:“她問我知不知道詳細,我哪裡會知道這些。她就叫我回來問你。”
李綬摁著桌子,慢慢地坐了回去,半晌才冷笑了聲,說道:“真是好事不出門,惡事傳千裡。”
袁少奶奶問道:“到底是怎麼了?難道二爺不是病死的?”
“病死?”李綬冷哼了聲,喃喃道:“之前的蕭東淑又何嘗是病死的,不過是個冠冕堂皇的借口罷了。”
袁南風聽他這麼說,觸動心病,臉色頓時白了,她驚恐地看著李綬:“大爺……怎麼好端端地又提起了蕭東淑?”
李綬瞥了她一眼,道:“我隻是一說,好讓你明白罷了。至於老二,他是自作死呢!”
袁南風竭力定了定神,才勉強道:“聽大爺方才的話,我還以為二爺的死跟、跟蕭東淑有關呢,原來不是。”
“怎麼會跟三弟妹有關?”李綬詫異,又道:“何況她都去了多少年了,莫非是鬼不成?”
不提這個字兒還罷了,一提這個,袁南風隻覺著心慌意亂,竟唯唯諾諾,不能再追問下去。
隻是李綬因提起東淑,便道:“說來倒是有些怪的,之前派人去蕭府發了喪報,蕭家也派了人來過了……按規矩,江雪也該回來的吧,怎麼她竟不動呢。”
袁南風想到那張臉,低頭道:“興許是不方便來回顛簸吧。”
李綬想了想,皺眉道:“哼……有什麼,難道等子寧回來後,她也仍是住在蕭府嗎?”
袁南風一聲不吭。
因為事出突然,又趕在李衾回京這個關鍵時刻,李府之中忙的人仰馬翻,門口上來客也絡繹不絕的。
眼見黃昏,有一匹馬從長街儘頭而來,到門口才停下。
門房跟門上的小廝們迎送了一天了,疲累不堪,見狀還以為又是哪家派了人來,忙上前迎接。
誰知才打了個照麵,便嚇得倒退,又急忙跪在地上,惶恐地行禮道:“三爺回來了!”
原來這策馬而回的人正是李衾。
消息一波一波地送到裡頭,李綬先知道了,忙走出了書房,身邊的一乾親友以及幕僚等也都驚動,圍著跟在身後,翹首以待。
不多時,有小廝來報說李衾先去了老太太房中,給老太太跟太太們請安,稍後就過來。
直到一刻鐘後,李衾才離了老太太上房。
李綬身後眾人,除了一些年紀高的長輩,其他的都忙行禮恭迎,寒暄了幾句話,因知道兄弟之間必有些體己的話,眾人便都極有眼色地先告退了。
剩下李綬跟李衾兩人在書房之中,李衾便道:“大哥,二哥是怎麼回事?”
李綬皺著眉,從鼻孔裡出了一口氣,道:“不要提了,人已經去了,我也羞於提此事。”
“兄弟之間有什麼不可說的。”李衾看著他道:“總不能叫我不明不白蒙在鼓裡。”
其實李綬也知道,李衾因為才回來,所以不明就裡,但是假以時日他自然很快就會知道真相。
而李綬之所以不願意說,倒不是彆的原因,隻是真的不想提那種事而已。
見李衾問的急,李綬才歎息說道:“也罷,你知道了就算了,也千萬彆再叫人去打聽之類。你二哥啊……他是自作死的。”
“這是何意?”
李綬眉頭緊鎖,想了想,才把事情告訴了李衾。
原來,李珣之前的那個所寵的那個妾,因為犯了事給攆了後,他自然有些不甘寂寞。
在外頭遊逛應酬的時候,不知怎麼就見了個極美的女子,竟一見鐘情不能舍手,於是立刻買了進來,放在房內,竟是極致寵愛。
方氏雖然生氣,但是到底這新姨娘年輕,又沒有子嗣,卻不像是之前那個眼中釘般,何況才攆走一個,這會兒正是收斂鋒芒的時候,卻不能鬨起來,因此一直相安無事。
可李珣在色字上頭看重,沒日沒夜的混鬨……身子骨自然一天虧似一天的,方氏實在看不下去,就勸說了幾次,卻給李珣斥責,說她吃醋不賢良等話,嚇得方氏也不敢言語了。
她一肚子苦水,卻不能對彆的人說,思來想去隻好仍舊去討東淑的主意。
誰知東淑本來就跟她不是一路人,之前隻是為了讓袁南風難堪才指點她的,如今又跟自己不相乾,所以她便一問搖頭三不知,並不肯插手。
方氏無可奈何,隻能忍著罷了。
誰知昨兒晚上,這李珣在姨娘房內作了一夜,聽說陪寢的不止是新姨娘,還有貼身丫鬟呢。
方氏咬牙切齒的,直到天快亮了,才聽到那邊兒叫嚷起來,說是二爺不好了。
方二奶奶也不知道怎麼說,乍聽這個還以為李珣終於玩兒的病倒,心裡還稱願呢,想著借著這個機會打壓一下新姨娘。
誰知到了才知道,人已經救不回來了。
她嚇的慌了,還是身邊的嬤嬤忙去請了李綬過來,又叫了大夫來看,卻已經是回天乏術。
大夫的診斷,竟是“馬//上/風”之類的下作病症,隻說是李珣貪圖美色,淘空了身子,所以才虛耗精氣兒而死。
李綬來的時候,就見李珣衣衫不整,又是在姨娘房中,是那種頹靡不堪的氣息,便猜到了幾分。
他跟李珣不同,是個自詡正經之人,尤其不喜這些。
聽大夫這樣說,更是又驚又氣又是傷心,傷心是一回事,更覺著家門不幸。
但是這種話如何能夠傳出去,於是封了這院子眾人的嘴,對外隻說是發了急病而已。
如今李衾問起來,李綬無奈,就把事情儘數告知了。
李衾聽後,良久不語。
李綬揮了揮袖子,說道:“其實我以前聽聞風聲後也勸過他幾句,他隻是答應著,回頭仍是那樣,我自忖這又是他自個兒房中的事情,我也不便過分插手。誰知居然鬨出這種丟醜的事,少不得胳膊折了往袖子裡藏罷了,彆因為他一個壞了李家的名聲。”
他說了這句,見李衾沉默,因又溫聲道:“你才回來,一路上多少辛苦,就又先聽這些……罷了,你彆往心裡放。對了,我還有話問你呢。”
李衾道:“大哥想問什麼?”
先前李綬把伺候的小廝都趕了出去,這會兒屋內仍是無人,李綬便道:“之前聽了種種流言,說你……都是假的對嗎?”
李衾立刻明白了:“我如今已經回京了,大哥還不知道真假嗎?”
“我就知道的,”李綬大大地鬆了口氣:“什麼黃袍加身,什麼兵變……必然是他們編出來汙蔑你的,也虧得皇上沒有聽信那些讒言。還好。”
李衾垂眸不語。
李綬看著他,卻從第一眼的時候就瞧出他比先前清瘦多了,這帶兵可不是什麼好玩兒的,李綬心裡倒是有幾分憐惜,就說:“對了,倒是有一件好事,我聽聞蕭尚書先行去接你了,他應該跟你說了吧?”
“好事?”李衾詫異:“是什麼?”
李綬愕然,打量他的神色竟是不知情的,李大爺眨了眨眼,便笑道:“哦,沒什麼……橫豎你見了她就知道了。”
說了這句,李綬咳嗽了聲,道:“前幾天蕭家來人請江雪,讓她回去住上幾天,這幾日她一直都沒回來呢。今兒你二哥出事,蕭家也派人來過了,我本以為她會回來,誰知竟不曾……”
說到這裡想起了袁南風那句“不便顛簸”,便一笑道:“罷了,也是情有可原。”
誰知李衾聽著他的話,心中一動。
李綬見他總不言語,卻知道自己的這個弟弟是自有心思的人,於是說道:“你這一趟出去,莫說外頭戰事變幻,朝廷上也是風雲突變的,且朝廷那裡必然也有繁瑣的種種要你去交接,稟奏之類,家裡的事情你不必操心,裡頭有二太太,外間我自然會料理……你隻管辦好你的事情就是了。”
說了這些,便道:“我先帶你去看看李珣,到底見他最後一麵兒。”
於是便領著李衾出門,到了停靈的廳中,李衾走到棺槨旁邊,扶著棺木往內看了一眼。
李珣本就是個偏瘦的人,這會兒更是臉頰微陷,眼窩也有些瞘著,臉色鐵青的,雖然死人多半是這個樣子,但仍能看出是縱/欲太過的跡象。
在李衾離京的時候,李珣還算康健,不料短短幾個月,就變得這樣。
正在端詳,裡間丫鬟扶著方氏走出來,方二奶奶看到李衾回來,越發厲聲痛哭,上前扶著棺材哭道:“三爺,你二哥哥竟狠心去了,從此丟下我們孤兒寡母……”
李衾少不得說了兩句話,就給李綬領了出來。
出了門,李綬道:“看也看過了,雖然手足之誼,但也是人力所不能強求的,隻儘了心意就是,如今你先回去,整理歇息再做彆的吧。”
李衾答應著起身,正要走,又遲疑著回身。
“還有事?”李綬問道。
李衾停了停,見門前無人,便輕聲問道:“二哥好端端的又從哪裡納回來的新姨娘?”
“嗯?你問這個做什麼?”李綬很意外,想了會兒道:“聽說是什麼酒樓上賣唱兒的……究竟如何我也不知道。我也不願理會這些。”
李衾看著他,還想再問兩句,心念一動卻又忍住了,便道:“既然這樣,家裡的事情就先拜托大哥了。”
李綬道:“嗯,你隻管去吧。”見他要要走才又叮囑道:“對了,你那位三少奶奶那邊兒,明兒她若還不回來,你且親自往蕭家走一趟吧。”
“是。”李衾拱手行禮,這才轉身出門去了。
李衾往三房去的時候,正袁南風去往薛老夫人房中,兩下相遇,袁少奶奶道:“三爺回來了。”
袁南風見他雖然比先前清瘦了,但身上凝練的氣質卻反而越發出色,便道:“這一趟三爺甚是辛苦。不管如何能夠平定叛亂凱旋而歸,實在可喜可賀的。若非二爺出了事,定當好生慶賀一番。”
李衾道:“多謝大嫂子。”
袁南風微笑道:“哦對了,再加上江少奶奶,也算是你的雙喜……”說到這裡又覺著在李珣出事的時候提很不妥當,便道:“你先去休息吧,我去了。”說完後一點頭,領著丫鬟離開。
李衾凝視著她遠去的身影,想到之前李綬的交代,腳尖方向轉動,可看著自己一身風塵仆仆,又加上之前在馬車裡跟李持酒動手,身上什麼氣息都有。
於是仍舊先回了三房裡,叫備了洗澡水,洗過之後換了一身衣袍,這會兒已經更深入夜了。
李衾看著外頭沉沉夜色,本開打算清理過後就去蕭府的,可是冬天夜寒,人家都睡得早,加上府內又有了人去世,自己這會兒貿然去蕭府還是有欠妥當,思慮再三,到底打住了。
他回到房中,坐在床邊,打量著旁邊的錦褥暖枕,半晌才長籲了口氣,慢慢躺倒。
李衾的確是疲累不堪的,不管是在謹州跟叛軍周旋,還是一路過關斬將抵達京師,他的心弦始終都緊繃著,時刻都在盤算計劃,沒有一刻消停。
就在他躺倒的瞬間其實都還在思謀著正事兒,想要讓人把林泉叫來,吩咐一件事情。
但是身子才挨被褥的時候,突然就意識放鬆的,竟是瞬間睡了過去。
不知沉睡了多久,身邊隱隱地仿佛多了個人。
李衾起初還沒清醒,朦朦朧朧裡覺著熟悉,下意識地探臂過去攬住了。
直到覺著懷中的人輕軟馨香,似乎陌生,又似乎熟悉。
李衾猛然一震,整個人醒了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上章說大舅子磕破一層油皮的真相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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