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老夫人沉吟道:“看來你和這位梁大公子誌趣很是相投,你們又是自幼相識,那當年你為何卻是嫁到了京城,而未能嫁給梁大公子呢?可是他年長你許多,彼時早已娶妻或者另有婚約?”
阮覓聽紀老夫人這般問起就微有怔愣。
她是想起了自己幼時和未嫁時的事。
她想了想,就搖頭道:“那倒是沒有,想來也是陰差陽錯吧。”
若不是顧雲暄偶然去福州,又偶然見到了她,出人意料的跑去阮家提親,說不定她真的會嫁給梁衡也不一定。
侯府子,哪怕是庶子,哪裡有她拒絕的份?
阮覓搖了搖頭,把這些冒出來的沒用的負麵思緒忙按下去,然後展了一個笑容出來,裝模作樣的歎了口氣,笑道,“婆婆您這話說的倒是對。”
“現在仔細想來,當初若是我嫁給他,說不定這些年都已經不知遊曆了多少地方了......如此,我必也能如婆婆那樣,編撰不少的遊記出來。說不得我還能如建元時睿懿皇太後娘娘那般,出書立著,對後世人也能助益匪淺呢。”
她說的是本朝建元帝的母後南太後的事。
這位南太後娘娘不似一般後宮女子,而是性喜遊曆,一生著書無數,還是大周女學的第一任山長,可以說是對大周女子的地位提升十分重要了。
說來阮覓也是得益於南太後的,因為正是南太後和建元帝的皇後夏皇後的建議,大周律法是十分保護和離婦人的安全和財產權益的。
還有兒子,律法也規定,隻要他夫君同意,或者他夫君或夫家有惡行,她是有權帶走兒子的。
這也是阮覓敢跟顧雲暄和離,還帶著兒子獨自生活的底氣之一。
現在就是阮家也不能明目張膽的逼她做什麼,這也是律法禁止,違者要收監的。
紀老夫人也十分欽佩南太後。
她聽了阮覓的這話就笑了出來,然後道:“聽你這般說,這位梁大公子實在不錯。但他年紀已經不小,卻尚未娶妻,可是有什麼緣由?或者身邊可是已經有什麼知心的人,是以不願娶妻?”
阮覓又是搖頭,笑道:“既然相看,這些我二叔自然是查的很清楚的,他身邊乾淨的很。不過說起來,其實當初我的確是差點嫁給了他的。”
說著表情還頗有點遺憾。
雖則她心寬,和離之後就沒太把顧府和顧雲暄那些事堵在心裡讓自己不自在,但她要是嫁給梁衡,梁衡敢有另娶或納妾的念頭,她是絕對不會簡單放過他的。
所以她還是在權勢麵前選擇先保全了自己和兒子。
例如那時她沒有往深裡查並且追究她身體“差”的緣由,是因為知道查也很難查到什麼,還可能打草驚蛇對自己和兒子不利。
紀老夫人看見她遺憾的表情眼角抽了抽。
她突道道:“阿覓,我怎麼聽說淩哥兒的生父已經歸來,還立了大功,聖上已經冊封他為西寧侯?若是如此,你再回他身邊,可就是正經的侯夫人,不比嫁給商家強上許多?”
阮覓聽紀老夫人提起顧雲暄輕哂。
她不會說那夢中虛無縹緲之事,也不會說侯府之人如何,隻道:“婆婆,甲之蜜糖,乙之砒-霜,侯門勳貴雖外人看起來好,但像我這樣的商戶女出身,卻是不適合的。”
“要不世人談親事總要說‘門當戶對’二字呢,經曆了才明白這並不隻是門第之見,而是一樣的環境教養下長大,兩人的性情也能更相投些,成親後的齟齬也就少些。”
那潛台詞就是她和顧雲暄性情不相投,而是跟梁衡更相投些了。
紀老夫人想到屏風後,此時不知道是氣得頭上冒煙,還是已經憋出血來的孫子,不由得是一陣同情。
但不得不說,她就算是再偏心,此時看著臉上滿是光彩,笑起來格外炫目的阮覓,也覺得那梁大公子若真如阮覓所說,那阮覓嫁他,的確是好過自己孫子的。
但那到底還是她的孫子。
更何況還有淩哥兒呢!
她沒有反駁阮覓,但是道:“你這般說也是對,但世事無絕對。顧家二郎是庶子,南陽侯夫人又是表麵和善但實際卻是掌控欲極強之人,是以你在顧家後宅才會覺得難受......”
“不過此次顧二郎已經被冊封為西寧侯,另開府邸,若是你能再回到他身邊,那就是當家主母,更不用再住在南陽侯府受那些人的約束,想來應該會好上許多。”
阮覓搖頭。
她也沒質疑紀老夫人為何會對京中勳貴世家之事這般耳熟能詳,長期相處下來,她早知道紀老夫人身份不一般......就像她讓人隨意送過來的早櫻桃,還有這座帶了溫泉的莊子,這可是尋常勳貴世家就算有錢有勢也都難買到的。
她猜想她可能是一些沒落下來,子孫刁零的老牌世家老夫人吧。
不過誰沒有些不欲揭開的事情呢?
是以老夫人不說,她也絕不會開口去問。
她笑著搖了搖頭,道:“婆婆,人貴有自知之明,當初他隻是一個無甚前途的侯府庶子,我嫁他都已是高攀,現如今他是前程似錦的西寧侯,聖上器重的兵部侍郎,我和他身份更是不匹配,且不說能不能回得去,就算是回去了,受到的責難怕是比以前更多更激烈......現在想來不知道多少人家想把女兒嫁給他呢。”
紀老夫人麵色有些凝重,道:“你是覺得你身份配不上他嗎?你並不是這樣的孩子。”
阮覓聽紀老夫人這般說不由得莞爾一笑,唇角梨渦隱現。
她像是說笑般道:“婆婆,我當然覺得我是最好的。但那哪有那麼重要?若枕邊之人與你並非一心,話都不投機,那種生活又有何意?是覺得這世上可做的事情不夠多?還是覺得自由自在的生活不夠美好?”
紀老夫人:......
話至此處,紀老夫人再勸不出更多的話來。
因為,其實她也是十分認同她這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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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覓知道紀老夫人有午後小憩的習慣,所以陪著紀老夫人說了一會兒話就請辭了,道是等淩哥兒和正則醒過來,再過來接兩人回去。
紀老夫人也不留她,隻笑道:“不必特意過來了,你回去歇一歇,陪一陪你二嬸他們。淩哥兒他們醒過來就讓武師傅和蔡嬤嬤他們帶回去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