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覓都要差點被顧柔的話說笑了。
這個人的腦子都不知道是怎麼長的想法奇奇怪怪的,所行所為更是讓人匪夷所思。
她道:“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所以他變成什麼樣子了?”
阮覓差點被顧柔給說笑了。
但顧柔卻是不僅臉氣得通紅, 連眼睛都紅了。
她紅著眼看著阮覓, 道:“變成什麼樣子?能下出將所有的災民趕進陵江府,讓所有的城民和災民在府城裡自生自滅這樣的話, 會是什麼樣子?你也是穿越過來的,難道連對人命的一點尊重都沒有嗎?那些人命, 就隻是你做秀,博取好名聲的工具嗎?”
阮覓愕然。
什麼叫“你也是穿越過來的”?
阮覓愕然中,顧柔卻還沒有說完。
她道:“你這樣的人,老天給你這樣的厚待, 讓你穿越過來,給了彆人欲求而不得的一切, 可是你還不滿足,竟然借著自己的穿越之身,行禍國妖姬之事,魅惑太子,你這樣的人,真是死有餘辜!”
阮覓瞪著顧柔很無語。
又迷惑又無語。
南陽侯夫人知道自己引以為傲的女兒其實腦子不太好嗎?
她都懶得跟這種人多說話,所以索性就順了她的話道:“彆人欲求而不得的一切?是你欲求而不得的一切嗎?”
“你覺得如果你擁有我擁有的一切, 你會做得更好哦, 說不定能輔佐太子殿下成為一代賢主?就是因為我, 太子殿下才昏庸殘暴,做出現在的行為嗎?”
顧柔臉上漲得更紅了。
她的確就是這個意思。
但被阮覓這般說出來,卻又好像帶著滿滿鄙視和諷刺。
她瞪著阮覓。
阮覓是真的帶著滿滿的鄙視和諷刺。
她攤了攤手, 道:“好吧,你對人命很尊重,你憐惜愛惜這些災民,後麵你肯定有機會表現出來的。哦,以後若是有機會,就讓你輔佐個一代賢主出來好了。”
顧柔厭惡阮覓這樣的語氣。
好像高她一等,隻要她想施舍什麼,就能扔點什麼施舍給她的語氣。
她暴怒道:“你什麼機會也沒有了!你不明白嗎?你就要死了,而且是得瘟疫渾身腐爛痛苦的慘死!”
阮覓想讓她滾。
不過她還沒開口,帳篷的門突然被推了開來,走進了一名將領。
他向阮覓行了一禮,道:“縣主,都督有請。”
*****
且說回梁和興等人。
彼時阮覓和紀雲被請走之後梁和興的帳中就隻剩下了鄭緒和史知府。
對梁和興來說,鄭緒是自己的內侄,所以他無需跟他特彆周旋,隻最後吩咐他做什麼事即可。
所以他看向了史知府。
此刻的史知府麵色發白,身體發冷,僵坐在座椅上隻是一陣陣發寒。
梁和興道:“史知府,剛才本督的話你已經聽見了,還請史知府今日回去之後就著手安排不過知府放心,等我們商議妥當,本督會親自出去和那些災民說,讓他們搬進城中的。”
史知府僵硬的扯出了一抹苦得不能苦得笑容出來。
那些災民自然是盼望入城的。
誰能知道入的將會是一座瘟疫之城,或者死亡之城呢?
史知府好不容易才找出一句話來。
他牙齒打著顫道:“都督,城中現在的物資幾已用罄,若是這所有人都入城,這許多人,衣食住行可要如何安排?”
梁和興沉著臉。
他道:“先請他們入城,安排好住處。紀雲不是帶來了一批物資嗎?取一半進去,也夠他們維持上一段日子了。”
也就是說先騙他們入城。
之後再把城門一鎖,到時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說完他又看了一眼史知府,道,“你可以做一個愛民如子的好官,把自己的官邸和宅子都讓出來給災民,這樣也可以名正言順的把家眷送出來雖則太子殿下的手諭是不讓一人出城,但法理之下不外乎人情,當然可以有些例外。”
史知府:
他心裡真是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這算是給他一條生路嗎?
可是這樁樁件件,越發的證明姓梁的這一舉措是要讓這全城的人去死。
史知府抖了抖嘴唇。
他咬著牙道,“都督,地方下臣可以儘量安排,但這滿城的人,其中不少的災民都還是原先陵江上的水匪,若是讓他們就這樣進城,無糧可食,無藥可醫,他們必定會做垂死掙紮,在城中燒殺搶掠,發生□□,屆時不說瘟疫,怕是滿城都會屍橫遍野,變成流血地獄。”
說完他又把阮覓那番“瘟疫滿城,就算鎖城,但瘟疫也能通過蛇蟲鼠蟻傳播,就算挖壕溝,一天十二個時辰的火燒隔離,也隔不開天上飛的禿鷹和飛蚊烏蠅”的話給搬了出來。
他感覺到了梁和興那壓人的氣勢。
心道,罷了,若是殺了他也就罷了。
他雖貪生怕死,可讓他做那千古罪人彆說是梁和興說讓他送出他的家眷一事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他們以後還怎麼可能安安穩穩的活下去?早晚也會被人尋仇生吞活剝了。
他也沒臉活下去。
史知府思及此,簡直是老淚縱橫。
梁和興十分討厭史知府這樣的官員。
死腦筋又腐朽。
他氣得很,事實上,也被史知府那話說的惡心。
誰對瘟疫不怕呢?
梁和興也不例外。
也不知過了多久,梁和興才從牙縫裡憋出一句話來,道:“誰說本督要讓全城的人去死了?太子殿下雖下了這樣的手諭,有這樣的意思,但本督生於江南,死於江南,那些百姓都是我們江南的百姓。”
“太子殿下不愛惜他們,本督卻不可能不愛惜他們。你且先按照本督的安排去做後麵,總會有轉機的。”
*****
梁和興打發了史知府,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過了一會兒才道:“今日你回去,立即監督史知府,著手安排災民入城安置一事,待安置完,就帶兵馬出城。”
他沒有抬頭。
但屋子裡隻有鄭緒。
這話顯然是對鄭緒說的。
鄭緒一向是梁和興最好用的刀。
以前對他的話也從不質疑。
可此時他聽到梁和興的命令卻是身體緊繃,沒有答“是”,卻是道:“姑父,讓這些災民入城,的確不是妥當的安置方法。”
梁和興猛地抬頭,目光鋒利的掃了鄭緒一眼。
鄭緒的身體緊繃。
他道,“姑父,就算姑父剛剛對史知府的所言為實,後麵不會不管他們,定會一直提供物資,但災民數量眾多,就這樣讓他們入城,肯定不能安置得讓他們滿意,遲早會發生難以控製的□□,更可能會讓瘟疫在城中蔓延到後麵,就算姑父想要怎麼努力挽救,知府說的那些仍是不可避免。”
他跟隨梁和興多年,顯然已經明白了梁和興的意圖。
用此舉毀太子殿下的聲名。
把所有的罪和惡都推到太子的身上。
然後自己在背後竭力做些措施以得人心。
甚至,可能從那些災民中招兵買馬,以圖後事。
“這是太子殿下的命令。”
梁和興黑著臉道,“阿緒,在太子的命令之下,這已是姑父能做到的最好的了。難道你要姑父抗旨不遵,滿門抄斬嗎?”
說完他頓了頓,眼睛盯著鄭緒,慢慢道,“阿緒,你是不是也懷疑這道手諭的真實性?是,這的確不是太子殿下的手諭,這是,陛下的旨意。”
“相較太子的手諭,陛下的旨意,姑父更不能不從。他們父子相爭,卻要拿我江南的百姓祭旗,阿緒,你放心,姑父不可能不為我們百姓打算的,隻是,我們總不能反了。”
後麵兩個字很輕,輕到聽不見。
但鄭緒卻看懂了。
*****
阮覓和顧柔出來之後並沒有被帶去梁和興的營帳。
她們被請上了一個馬車。
直接駛向了陵江府城的方向。
馬車停下,有侍衛拉開了馬車簾,阮覓沒有理會顧柔,直接就跳下了馬車。
已經到了陵江城城門之下。
前麵有很多人。
這邊是騎在馬上的梁和興和鄭緒,不遠處則是一樣騎在馬上的紀雲。
對麵則是密壓壓的災民。
領頭的除了韓城,竟然還有史知府等人。
梁和興正用著沉痛的聲音和對麵的災民說著太子殿下的手諭。
比這一早和他們說時還要沉痛,還要感慨激昂和有感染力。
他道:“各位父老鄉親,我們江南不幸,遭此大劫,數萬的百姓痛失家園,流離失所,饑寒交迫,無以果腹,奈何朝廷連年征戰,國庫空虛,有心無力。”
“不曾想,這還不是最糟糕的,近日來長公主帶太醫來我陵江城,說發現災民中已經瘟疫橫行,急報朝廷。太子殿下憂瘟疫蔓延,遂下手諭於本督,命本督協同陵江府衙,安排所有災民入城,封鎖城門,隻許進,不許出。”
災民嘩然。
梁和興回頭,命士兵道,“貼拓印下來的太子手諭於城門下,供眾人朗閱。”
災民中已經一片亂哄哄。
驚恐不安慌亂,有人在驚叫“太子殿下這是何意”。
韓城舉起了手,後麵的災民總算是慢慢平息下來。
他這才看向梁和興,道:“不知都督是何意?”
梁和興看著韓城很是滿意。
他已經命史知府跟他交流過。
現在不過都是在做戲而已。
此人在災民中威信甚高。
收服他,想來將來也必然會是自己的一把好刀。
他看著韓城,慢慢道:“太子殿下的命令,本督不得不從,但就這樣放棄這十數萬的災民,”
說到這裡他頓住,抬頭看向後麵密密麻麻的百姓,老淚縱橫,道,“就這樣放棄這十數萬的災民,於本督來說,卻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所以本督定會與我們所有的災民,陵江城所有的百姓共存亡。”
“從今日起,就還請韓首領聽從史知府的命令,帶領災民們入城但請大家放心,本督已經和史知府細細的商議過,會在城中給大家安排好住處,每日亦定會提供糧食藥物。”
“我們江南富庶,過去數十年來,都是我大周賦稅最多的區域,雖則今年遭災,朝廷困於戰亂,非常時期,一時顧不上我們,但我們卻不能自己放棄自己,我們江南所有的百姓,定能共度時艱,挺過這一難關的。”
說完他看了一眼紀雲,道,“大家可能已經知道,紀小將軍已經帶來了一萬石的糧食和三車的藥材,這些都會”
“這些糧食和藥材都是都督籌集的嗎?”
紀雲突然高聲打斷他的話,冷聲嘲諷道,“這些糧食和藥材都是太子殿下命人籌集,命末將送來陵江府城賑災的,和都督有何乾係?都督帶了大軍前來,除了強搶我們的賑災糧食作為你們的軍糧之外,還做了什麼?”
梁和興一愣。
隨即大怒,這紀家小子,簡直不識抬舉!
竟敢跟自己虛與委蛇,然後陣前反口!
他忍著怒氣,對下麵的人使了一個眼色,然後看向紀雲,歎了口氣道:“紀雲,太子殿下手諭,驅所有災民入城,陵江府衙自籌物資。你這些糧食和藥材,雖則都是在我江南籌集的,但太子殿下已下令,暫存封所有物資,以應對接下來北疆可能和北鶻的戰事”
“梁和興!”
梁和興的話音未落,就聽到了一個喝聲。
他還在怔愣和沒有反應過來的震驚之中,就看到了數騎人馬從官道上踏塵而來。
一陣馬嘶聲之後,那一隊人馬已經停在了紀雲那一騎之側。
阮覓都要差點被顧柔的話說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