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正如厲嘯桁所預料的, 隨著陶暮和沈毓的昏迷, 所有身在局中的棋子都陸陸續續的做了一個漫長的夢。隻不過跟陶暮所經曆的完整版不同, 這些人夢到的隻有劇情相關的人與事。然而即便如此, 這些零碎的片段也足以讓人惡心到吃不下飯。尤其是在記憶中看到了真正的沈二與拙劣的沈毓的對比之後。
假的就是假的, 即便沈毓處處模仿沈二,竭儘全力的營造出鳳凰的假象。可沈毓終究不是沈二。他沒有沈二的赤子之心,也沒有沈二與人交往時的肝膽相照細心體貼, 更沒有沈二與生俱來的耀眼與慈悲。他隻是一隻鳩占鵲巢的山雞,死死抓著竊取來的不屬於他的身份和地位, 卻把這一切當做是他與生俱來的光環。然後憑借著這些虛假光環高高在上, 維持著他同樣虛假的憐憫和偽善。
然而剝離這一切,真正的沈毓——不對, 他連沈毓都不是。他的存在隻是玷汙了這個鐘靈毓秀的名字。剝離這個名字,他不過是一個可悲又可恨的小醜。他以為戴上了王冠粉墨登場, 就可以變成國王。可惜這一切偽裝在恢複記憶的所有人眼中, 隻不過是一場又一場拙劣的模仿秀。在真實與假象的對比之下, 越發的醜陋不堪。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醜陋不堪, 讓人連多看一眼都覺得不屑的玩意兒, 居然能把他們所有人都玩弄於鼓掌之中。他們又做錯了什麼?為了滿足這個人的貪婪妄念,生生世世墜入輪回,連死都死不安寧。
“你這種人居然也能頂著沈二的名字過了這麼多世。”因為沈毓突然在辦公室昏迷,不得不把人送到醫院的姚文霄簡直惡心到仿佛生吞了一條毛毛蟲。他的臉色發綠, 一想到自己竟然被這種玩意兒迷惑了那麼多世, 就有一種撞牆自儘的衝動。
“真是惡心!”姚文霄滿臉厭惡的瞪著病床上剛剛醒過來的沈毓:“這世上怎麼會有你這麼惡心的人。”
姚文霄仿佛看著一灘爛泥的目光瞬間刺激到沈毓。原本就情緒不穩的沈毓立刻大聲叫嚷起來:“不要這麼看我。不準這麼看我。我是沈毓, 我是沈毓啊!是你最喜歡的沈毓!你怎麼可以這麼對我!”
聲嘶力竭的尖叫聲引來查房的醫生和護士。不明真相的醫護人員滿臉不讚同的看向姚文霄。走到病床前安撫病患。然而沈毓的掙紮太激烈,甚至不小心抓傷了護士。醫護人員沒有辦法,隻能七手八腳的把人控製住,竭力安撫患者的情緒。
姚文霄冷笑著退後兩步,冷眼打量著沈毓狀若瘋狂的模樣。也不知道這個人是裝的,還是真的瘋成這樣。
“怎麼回事兒?”
姚文霄回頭,見沈宸帶著沈家母女出現在病房門口。頓時冷笑道:“自己不會看麼?裝瘋賣傻呢!”
姚文霄頓了頓,始終意難平。忍不住譏諷道:“不過你們沈家也真有意思。居然把這麼個醃臢玩意兒當成珍寶一樣,捧在手心兒裡那麼多世,卻把真正的鳳凰拒之門外。”
“你有什麼資格說沈家?你不也是一樣的有眼無珠!把個假貨當成真愛疼了那麼多世?”沈妍惡狠狠的瞪了姚文霄一眼,打斷他的話。
沈夫人已經不管不顧的衝進病房,不由分說的打了被醫護人員按在床上的沈毓兩個耳光:“你這個不要臉的混賬東西。居然敢這麼算計我們沈家?我們沈家究竟哪裡招惹到你,你這個鳩占鵲巢的假貨,臭水溝裡的爛泥,你把我的兒子還給我!”
沈妍見狀,也滿麵怒火的衝上去。
跟姚文霄一樣,沈家母女一想到自己竟然被沈毓利用這麼多世,就覺得從心裡往外的惡心。
沈毓被醫護人員控製著,根本毫無反抗能力。看著大家厭棄惡心的目光,忍受著沈夫人和沈妍不斷拍打到臉上身上的巴掌,瞬間勾起了曾經被人棄如敝履的記憶。原本就情緒不穩定的沈毓立刻崩潰了。聲音尖銳的辯解:“不是我的錯。你們不也討厭沈二嗎?沈妍,你彆忘了是你親手把我和沈二換掉的。你不想讓沈二回到沈家,你說過你想讓我當你的弟弟!你說過的!還有媽媽,你說過你恨沈二引狼入室,後悔生了他這麼個兒子。這些話都是你們說的。”
站在一旁的醫護人員聽的稀裡糊塗,卻也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病人在病床上被人毆打。隻能一擁上前,企圖阻止狀若瘋狂的沈家母女。沈妍惱羞成怒,揚起手就要扇護士的耳光。被沈宸一把攔下。
“有些家事需要處理。希望大家能給我們一點時間。”
看到醫護人員欲言又止的模樣,沈宸微微一笑,說道:“放心吧。我母親和妹妹隻是一時激動,不會再動手了。”
大概是沈宸給人的感覺太過可靠,也可能是顧慮清官難斷家務事,醫護人員們麵麵相覷,最後還是離開了。
將醫護人員打發走。又勸住情緒不穩想要繼續打人的沈妍和沈夫人。沈宸徑自走到病床前,居高臨下的看著沈毓。
沈毓眼中閃現過強烈的希冀:“大哥!大哥!大哥你是喜歡我的對不對?我才是你的弟弟,我又乖又聽話。不像那個沈二,居然引狼入室害死了你和爸爸,又害得沈家家破人亡——”
“害死我和爸爸的人是卓嚴。不是小毓。”沈宸冷漠的打斷沈毓的話:“還有,你也不是沈毓。從始至終,你都不是沈家的孩子。你有你的親生父母,你的生父姓譚。我已經把你的戶口從沈家移出去了。從今以後,你就是譚毓了。”
“貪欲?”姚文霄玩味的一笑:“還真是名副其實。”
“不!不!不!”沈毓,不對,應該是譚毓瘋狂的搖頭,歇斯底裡的尖叫:“你不能這麼做。我是沈毓,我才是沈毓。我是你們最喜歡的沈毓。你們不能這麼對我。”
沈宸依然居高臨下的看著譚毓。他麵無表情,素來清冷的眼眸中卻流露出一絲絲的憐憫:“你還真是可憐!”
姚文霄也搖了搖頭,開口說道:“你這種人,永遠都不會明白。我們喜歡沈二,或者說沈二之所以招人喜歡,並非是因為這個名字。而是要看叫這個名字的人是誰。曾經的沈二,如今的陶暮,隻有本質優秀的人才會吸引大家的目光。世人慕強,飛蛾撲火,人們總是更加向往明亮耀眼且溫暖的東西。不過這種道理,你這種輪回幾輩子都沾沾自喜於活在彆人陰影下的雜碎是不會明白的。”
姚文霄說到這裡,看向譚毓的表情愈發嫌惡:“假貨就是假貨。哪怕高仿也無法跟正版媲美。更何況你連高仿都不是,隻不過是最拙劣的仿品而已。自然會被人棄如敝履。”
“畢竟假貨的本質就是殘次品嘛。”姚文霄一錘定音,慢悠悠地走到病床前,他仍然保持著居高臨下的態度,看著譚毓,又仿佛透過譚毓在看彆人。嘖嘖搖頭:“真是可憐啊!你是陶暮的時候,比不過沈二。等你拚儘全力成為沈毓的時候,又比不過陶暮。你瞎折騰幾輩子,究竟有什麼意思?”
“你們又懂什麼?”被人完全戳穿了本質,撕下了偽裝,譚毓也原形畢露,滿臉猙獰的衝著姚文霄吼道:“你們這些打出生起就含著金湯匙,一輩子養尊處優高高在上的人怎麼會懂?沒有人會喜歡一個窮混潦倒無父無母的孤兒。所以沒人會喜歡陶暮。無論我多努力,你們的眼睛都還是黏在沈二的身上!從來都不會多看我一眼!就是因為你們這樣的人太多了,我才要拚儘全力成為沈毓!我隻是想讓所有人喜歡我,難道這也有錯嗎?是老天爺不公平!憑什麼沈毓隻是因為生得好,就能得到所有人喜歡?”
“可事實真相卻並非如此。”一道聲音從病房門口傳過來,眾人循聲望去,發現卓嚴和正在M國拍戲的嚴晟居然一前一後的進入病房。
方才說話的就是嚴晟:“哪怕是孤兒,陶暮也能想辦法打拚事業,獲得疼愛他的家人,你就算成為沈毓,也隻會落得眾叛親離,被人棄如敝履的下場。”
“你妄想代替沈二,卻要生生世世活在他的陰影下。哪怕頂著的他的名字竊取了他的人生,你也沒有辦法成為他。”嚴晟說到這裡,不覺唏噓:“一個人永遠沒有辦法成為另一個人。你隻能努力成為最好的你自己。”
可惜譚毓永遠都不會明白這個道理。
“不!不可能!我不信!我不信!你們都在騙我!陶暮怎麼可能會討人喜歡?不對!不對!我沒錯!我不會錯的!肯定是這個世界不對!明明所有人就應該喜歡沈毓!你們都應該討厭陶暮!你們就應該不擇手段的針對陶暮!把他踩在腳底下!讓他一輩子無法翻身!隻配低賤到塵埃裡,看著沈毓高高在上!是你們錯了!都是你們的錯!你們怎麼可以覺得陶暮比沈毓更好?陶暮怎麼可能會比沈毓更好?”
如果說姚文霄那一番話隻是尖酸刻薄,嚴晟的一席話便直接打碎譚毓的妄想,讓他不得不正視自己的無能和失敗。然而這樣的現實,哪怕拚儘一切拿命獻祭也想對沈二取而代之的譚毓哪裡忍受得了。
腦海中緊緊繃著的一根線終於斷開。譚毓仿佛抓到了什麼救命稻草一般,雙眼頓時爆發出兩道可怕的精光,亮的驚人。
“對!你們說的沒錯!沈毓比不上陶暮!陶暮才是最好的!我才是陶暮!我才是真正的陶暮!沈毓比不過陶暮!陶暮才是最好的!可真正的陶暮是我!我才是陶暮!我才是陶暮!哈哈哈哈……”
譚毓的笑聲忽然停頓,他整個人在病床上竭力掙紮起來:“沒錯。我才是陶暮。我要把屬於我的一切都拿回來。我的,我的,都是我的……”
慌亂中,譚毓忽然摸到床頭櫃上的水果刀,他握住那把小刀,鋒銳的刀尖抵著心臟,表情瘋狂的喃喃自語:“這輩子是錯的。陶暮才是最厲害的。我要把一切都換回來——”
打從進入病房就一直沒說話,卻仔細認真的觀察譚毓狀態的卓嚴第一個反應過來,他猛地衝上前,一把搶下譚毓手中的水果刀,反手給了譚毓一巴掌:“不管你是真瘋還是裝瘋,想死可沒那麼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