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條宗近是被天皇親自下旨帶入京城的存在, 因而諸貴族對待他後人的態度也不同於普通刀工。隻看賴光的態度, 他似乎把他們當做京內的普通貴族對待, 挑選了吉日後, 才命武士登門邀請做客。其實他本人倒是沒那麼多繁瑣的規矩, 若換做是平時,賴光也沒少因為刀的問題而親自拜訪三條家。隻是這次是魚姬的願望,她又不能隨意去外人家裡, 便隻能鄭重的邀請了。
三日月化為付喪神的事情, 僅僅隻有賴光家的人知道, 他並沒有向外透漏的意思, 也不希望引來一堆人圍觀。況且,若是真的把這件事傳開, 三日月想要過現在這般平靜的生活就難了, 便是宮裡的那位,怕也會忍不住好奇想要見見最美之刃的付喪神是什麼樣子。
作為女子,閒魚照舊隻能夠待在簾幕後麵,不過這一次, 身邊還有淡定喝茶的三日月宗近。說起來, 這家夥到賴光家後茶就沒有斷過,明明在這個時代茶葉是非常珍貴的東西,賴光偶爾多泡上一壺, 都會被人告誡不要過於奢侈, 可輪到三日月, 侍從們會自然而然的翻找出供他品嘗。賴光爹也是, 平日裡看著和三日月很不對付的樣子,可實際上每次茶葉快用儘的時候都會跑去藤原家要。
想到這裡,閒魚便忍不住笑起來。
聽到聲音的三日月好奇的望過去。
閒魚趕緊閉上嘴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被賴光接待的三條家刀匠似乎非常緊張的樣子,尤其是在發現簾幕後麵還坐著其他人的時候,更是慌到連背後的衣服都被打濕了。目前在京內風頭正盛的賴光大人叫他們過來是什麼意思,平時不都是直接過去或托人交代一聲嗎,難不成有什麼災禍要降臨到三條家了?
坐在主位,賴光對三條家做出請客的動作,在對方誠惶誠恐的落座後,他才將雙手放在膝蓋上,道:“其實此次請你過來,是有事相詢。”
“少將大人不必如此客氣,您儘管吩咐在下便是。”三條家的家主並不在京城,他隻是旁係,實在是慌的很,唯恐激怒源少將。
“那麼,作為刀匠的你,可知道鍛造神的神名?”賴光平靜的問完,不僅是對麵的三條家刀匠,連閒魚都一怔。她以為這次邀請三條家的刀工,是談借用鍛造爐的事情,卻沒有想到賴光會問這個。鍛造□□字,不是在延禧式的神名賬上便能查到麼?
三條家的人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他想不通源家的人問這個乾什麼,下意識的便點頭道:“那當然,我等身為刀工,定然是知道鍛造神名諱的。每隔一些時日,三條家便會舉行祭祀…啊…說起來似乎很久沒有舉辦了,奇怪了,完全沒有想起來。”
“……”簾幕後麵的閒魚聽到這裡皺起了眉毛,非常重視儀禮的平安時代人居然會忘記祭祀神明,這顯然是不正常的。
賴光麵色平常,似乎早就已經料到了這個答案,他再次重複道:“那麼,告訴我鍛造□□諱。”
“哦這個是,鍛造神…嗯…啊誒誒……”那刀匠敲了下自己的腦袋,神色慌張起來,道:“想、想不起來…對不起大人,這可能是我太緊張了,非常抱歉!不應該啊,我怎麼可能會忘鍛造□□字…奇怪……”說著他也顧不得賴光在場,連忙問與自己一同到少將府的刀工學徒們,唯恐被誤會三條家的刀匠不靠譜到連鍛造神都會遺忘:“快告訴少將大人鍛造□□諱。”
幾個跟隨而來的刀工麵麵相覷,和他一樣磕磕絆絆的糾結了好久,也沒有想起鍛造□□字。
如果有一個人忘記還正常,可那麼多刀匠都忘掉,這顯然是不正常的。
賴光的目光移向簾後,道:“是這樣沒錯,這個平安京內,似乎所有人都遺忘了鍛造神是誰。我問過賀茂忠行,也詢問了神祇官的神官,卻沒有任何人能夠給我這個答案,就仿佛有人悄無聲息的抹消了我們所有人的記憶。這件事非常嚴重,我會上稟給聖上。”若這件事是高天原所為也就罷了,怕的是動手的不是神明,而是對人類存在威脅的其他勢力。
禦簾後的閒魚攥緊了手裡的衣袖若有所思,莫非,正是因為鍛造神的消失,未來的刀劍付喪神才不能化形嗎?那麼…這件事莫非是時之政府的敵人時間溯行軍所做,可他們有這麼強大的力量嗎?還是,狐之助口中與溯行軍合作的家夥,擁有輕易抹殺一個神明存在的力量。
這樣的事情,已經不是普通刀匠能夠參與得了的了,在場的刀工紛紛沉默,不知道要如何接話。
不過賴光將他們邀請到這裡,當然並非隻是向魚姬證明鍛造神被所有人遺忘的事實,他不再提這件事,轉為問道:“你們不必緊張,我並非要和與你們糾結鍛造神之事,這件事也輪不到我們傷腦筋,還有神祇官不是?事實上,將你們請來,是想借鍛造爐一用。”
自從三日月那家夥出現後,他便知道魚姬似乎隱瞞了什麼,說是要用鍛造爐打造什麼神器,恐怕也不是真的。雖然他不知道魚姬想要隱瞞的是什麼,可既然她不想要他知道,那麼他就不問。
三條家的刀匠們也沒有想到賴光大人找他們是為了這件事,便立即答道:“當然可以,不過來往有些不便。倒是昔日師祖三條宗近奉天皇命打造小狐丸時,因得到稻荷神禦饌津大人的協助,便在稻荷大社旁邊建了個鍛造所。那地方離這不願,就在這京內,更方便大人使用。隻不過,我們近日要離開京城,怕是無法為賴光大人提供更多幫助了……”
“離京?”賴光錯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