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一親,隻是頭發絲兒,可燕赤離怎麼能親得這麼理直氣壯的?
葉清伸出一隻手捂著被親的腦門處,他忍不住偏頭看了看燕赤離,眼神發出強烈的疑惑。
見他這般反應過度,燕赤離似乎感到十分可愛,唇角月牙般彎了起來,“清清,你在再這樣看我,我可要再親一次了……”
他低聲呢喃。
怎麼還有第二次!
葉清差點被嚇死,沒等他拒絕,就一個慌神錯亂的功夫,臉上就感受到了一份溫熱。
燕赤離重新直起身子,該怎麼形容對方的精神狀態,容光煥發,透著一股仿佛終於掙開枷鎖的愉悅感,唇間帶起一縷鮮活笑意。
葉清:“???”
怎麼能這麼笑,這一秒他心跳急速加快,達到了頂峰,有一半是嚇的。
燕赤離長長歎了一口氣,“清清,是時候告訴你一件事了。”
葉清:“?”不要用這種語氣,他害怕。
看出對方滿臉抗拒,燕赤離笑了一笑,彎下腰,附耳到葉清身邊,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用說了很長一番話。而這番話如驚雷一般,劈毀了葉清長達十多年的認知。
對方說的是。
“清清,我是你父親為你準備的……沒有我,也有彆人……”畢竟對裴玄來說,葉清資質實在一般,修煉不走一點捷徑,壽命就那麼短。父母之愛子,為對方的歲壽不斷籌謀。孩子喜歡美色,裴玄極為冷酷,便將人一網打儘,留待後用。
等等???這個詞是怎麼出現的!什麼叫沒有你,也有彆人!人家修仙文開局一個道侶,我為什麼送一批。
一整個大震驚。
葉清感覺自己語言係統出現了紊亂,他翻了翻溯世之書,發現沒翻到這塊內容啊,他想說話,卻差點咬到舌頭。
眼淚一下子出來了。
“清清,我對你愛意最深,與其選擇其他人,不如選擇我。”
燕赤離趁機剖明心跡,恣意一笑,儘情釋放情緒,他本就是魔域疆土上天生地養的一隻鬼,在他的三觀裡,才不講究仙門那種保守含蓄和清規戒律那一套,葉清一朝回歸身份,他便狂放傲慢不再收斂。
葉清天天在他麵前蹦躂,早讓他心裡一股邪火火燒火燎。
親一下算什麼。
他恨不能清清今日回歸,明天就練他,練他個百八十回。
——
葉清走後,仙門道州陷入死一般的寂靜。許久,才有人發出一聲歎息,“魔域那裡是人待的嗎?”
縱使裴玄是渡劫巔峰,用殘酷暴虐的手段一統魔域自封為主,可魔域荒蕪貧瘠寸草不生是事實,那一片土地上魚龍混雜妖魔橫行,日日夜夜都充滿殺戮禍亂。自古以來誤入的修士,除非修為極高,否則隻有橫死一個下場。
葉清去了那裡,不是如一隻羊羔入了狼群,隨意任人宰割嗎?
“埋骨之沙的罡風,築基期弟子吹上一日一夜都受不了,那孩子修為僅有練氣,身嬌體弱該如何承受?”
葉清是在仙域長大的,仙域風景清美如畫,山川清淑靈氣充沛,最受生靈喜愛,才把那孩子養得水靈靈,那孩子去沙漠還能活嗎?
“裴玄性情喜怒無常、陰晴不定,恐有控製欲,那孩子無法逃離魔爪,日子恐怕不好過啊!”怕不是看裴玄的臉色過活,一點風吹草動就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天天抽抽噎噎。
修士大能忍不住憂心忡忡,他們認定葉清一定是去吃苦,即將受苦了。
有人注意到淩霄仙君眼神冷肅,心裡有些害怕,不敢多提。
程長老同樣久久無言。
“這才是救世之子啊……為了天下蒼生忍辱負重。”葉清選擇自己的父親,一下子升級成了為了全仙門忍辱負重。
“跟他母親一模一樣啊!”宋靈寂渾身癱倒,以手掩麵淚流不止。
歸元宗掌門這一瞬間都恨不能自己一躍跳過無數個境界,熬過九九渡劫巔峰,前往魔域對裴玄拳打腳踢,搶回自己孩子。
另一邊,葉清抵達魔域。
第一眼他看到了——黑色霧氣翻滾的大地,裂出一片巨大的峽穀溝壑,視野裡滿是赤黑和鮮紅,孤零零的一片死寂,凝視之好似深不見底,充滿了血腥不詳之氣。潮水一般的黑色蟲蟻,密密麻麻湧向中心。
燕赤離眯起眼睛,指了指那塊地方,漫不經心介紹道:“清清,那是深淵。”
這就是傳說中的“深淵”嗎!
葉清倒吸了一口涼氣,小心臟撲通撲通亂跳。
難道他要在這裡生活?
好吧,他會努力克服的。
葉清剛給自己打好了預防針,一望無際的寬廣天空,往遠方延續,從暗紅色過渡到了湛藍色。
很快他見識到了讓他畢生難忘的一幕——飛船行駛過程中,他看到了忘川冥河貫穿魔域,看到了白茫茫一片雪域群山連綿起伏,看到了紅色扶桑花開遍滿城,看到了阡陌縱橫、黃沙彌漫,看到了萬丈妖樓拔地而起。
更有一幕轟然撞入他的眼簾。
徹底奪走了他所有呼吸。
那是一座珠玉加身,琉璃為瓦的高大屋舍,猶如天上仙宮,傲然立於危峰之巔。河流似錦帶蜿蜒,流雲浩浩蕩蕩披曳霞光,葉清一眼就深受震撼,不知道這巍峨壯麗宮殿要窮儘多少人力物力,耗費多少光陰歲月才能鑄造而成。
葉清幾乎能想象,當人置身宮殿之上。日光一照耀,滿目五光十色,一伸手便是滿天雲霞,手攏星辰。
好似這荒蕪貧瘠之地上的一個奇跡。
葉清目瞪口呆,忽然想起了三歲那年,在雲州城,賣糖葫蘆的小販問他,“這位小弟弟,你要什麼?”
葉清當時已經知道自己穿進修真文裡了,他趴在父親臂彎裡,踢了踢肉乎乎的小腿,中二十足道:“我要富有四海,我要肆意妄為,我要這滿天雲霞再也遮不住我的眼!”[1]
賣糖葫蘆的小哥大受震撼:“???”
當時還是奶娃娃的葉清,很享受他的眼神,奶聲奶氣道:“開玩笑的小哥哥,我要一根三文錢的糖葫蘆。”
小哥:“好嘞。”
葉清回憶起來,這都是三歲時候的事了,他幾乎都快忘記了。
縱使如今回憶,他也隻能想起,記憶裡那一根糖葫蘆帶來的酸甜,涼涼的甜絲絲的。還有自己趴在父親懷裡,小身子穩穩當當,兩隻手都能空出來,一邊悉悉索索拆糖紙,一邊搖頭晃腦問:“爹你吃不吃啊?”
裴玄低頭凝望他,良久才點了頭。
那一年,對一個雲州城平平無奇的幼崽來說,自己說過什麼早忘了,隻剩下糖葫蘆的味道在舌尖綻放。
可是他的童言稚語,一直有人替他記得。這一刻葉清心頭湧現熱意,他望向裴玄所在方向,再度飛奔而去。他也想起了在世界儘頭的星海,唐希哥哥告訴他的一番話。
“清清,你父親已經為你打下了一整片魔土疆域,南起無燼之海、萬魔窟,北至雪原莽荒,西抵海作深淵樓,東瞰埋骨高地,最桀驁凶猛的十二部都已收歸羽翼,四方妖魔皆奉你為主。這一望無垠的廣袤疆土都是你的,具體有多大,除非造物之主,否則無法丈量疆域,我隻能感慨一句,從東到西,禦劍飛行縱橫三夜也不儘……”
“那是一片被放逐之地,卻也是全天下最自由之地。”
裴玄的那份父愛如山如海如大地長空,猶嫌堆砌不夠。
當時葉清沒有當真,如今觸目所及,徹徹底底深受震撼為之折服。
良久,他一邊感動,一邊心裡升起一個小市民般的念頭:我就是造物主(的化身之一),今天晚上用尺子量量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