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邊父子摒棄高牆障礙其樂融融,另一邊,星耀宮主殿。
一名黑色長袍、頭戴青冠的中年男子,落座在高高在上的主位,身旁有十餘名弟子恭敬站立,其中一名青年劍修比旁人站得都要近,與中年男子的關係也更親密。
青年劍修正是星耀宮的掌教大師兄徐素風。
而他喚一身黑袍的中年男子為掌門師尊。
星耀宮掌門目光沉沉,他前段時日閉關修行,今日才正式出關。他身旁一群弟子,不知他閉關期間進益有限,如今正努力恭維他。
“師尊終於出關了!我觀昨日狂風大作、星辰搖晃,一定是師尊神功大成!才能舉星辰之力,撼山峰之巔。”昨日不知道怎麼回事,蒼穹聲如奔雷,星辰也搖搖欲墜,不知是裴玄逆天而行、啟動禁術,一群弟子惶恐不安、四處奔走,結果第一日掌門就出關了。
一群弟子恍然大悟,立刻把無法解釋的原因,往掌門身上套——沒錯,一定是師尊出關了,才會引起電閃雷鳴的天降異象。
那天降異象說明了什麼,說明他們師尊實在太強了啊!
“沒錯沒錯,當今修真界,師尊早已天下無敵。”無數弟子挺直脊背,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
星耀宮掌門:“……”
他兀自沉著一張冷臉,他沒有說,他閉關閉得好好的,也是被那異象驚出來的。他猜都不用猜,就想到一定是後山那魔孽搞出來的動靜!也唯有對方才那般肆無忌憚——任星耀宮地動山搖,眼都不眨!
可掌門能教出徐素風這樣的繼承人,證明他也有一脈相承的性情。
對於弟子們的崇拜和誤解,他沒有開口解釋,輕易任人誤會,畢竟一名掌門需要自上而下的威嚴、需要強大的實力。
吹得過了,他才轉移話題:“閒話少說,我閉關這一段時日,宗門上下有何要事?”他這麼問,當然不是問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而是想知道那魔頭又做了什麼!
其他弟子猶豫了一下,虛溜拍馬是停了,對事務卻不敢吭聲。
徐素風沒有這個顧忌,他直接大步上前,恭恭敬敬道:“師尊,確實有一樁要事,事涉裴玄師弟……”
他把兩萬年後這件事詳細說了。
如他一般,聽清楚每一個字句,掌門立刻臉色大變,“兩萬年後才會墮魔……?”這怎麼可能呢!
裴玄魔不魔的這種事不重要,隻是裴玄太強了,舉旗殺他時的一個借口。
裴玄能活到兩萬多年後,那他們呢?
當下那魔孽就這般強大,他這個掌門,勉勉強強才有一敵之力,待兩萬年後,誰還能動得了手?想來更是希望渺茫。
“此話當真?”
看掌門那氣息起伏不定、一副大受打擊的模樣,徐素風心情一樣沉重:“應當是真,弟子昨日還下山找了一名卦師,同樣算了此事。”
天道威力猶在,勘破天機需要受懲罰,那名弟子算了之後,雙眼當場流出血淚,後半生需要人全力供養,卦象結果依然是“裴玄乃天煞孤星,攜異象降世,自帶一手來曆不詳的上古禁術,神力之強,勢不可擋……壽元無儘,能活到兩萬多年後……”
乍聽之下,徐素風倒吸了一口涼氣。
卦象為真。
那星耀宮的未來呢?
那名卦師顫顫巍巍,耗儘氣血最後算了一卦,說:“星耀宮整個宗門的未來撲朔迷離,陷入迷霧之中,好似全在某人一念之間。”這話說的,好似裴玄一掌籠罩住了星耀宮,是否摧毀,全在那少年冰冰冷冷的眼神之中。
徐素風:這還得了!
除了迷霧中的星耀宮,卦師其實還看到了,一本《星耀秘籍》流落人間,輾轉秘境,落入兩萬年後一個叫秦巡的年輕劍修手裡。最後這名劍修似乎胡亂發誓觸怒天道,雷劈之下,儲物袋爆開。這本秘籍隨之脫離秦巡之手,掉落懸崖,掉到一名叫周尋的種田弟子手中……身世十分飄搖曲折。
一本秘籍都這麼曲折,更彆提偌大一個宗門了。什麼樣的情況下,一個宗門的秘籍會流落在外呢?
卦師明智地吞下了這番話。
他不敢說,卦師話說多了,除了勘破天機之外,還容易引來血光之災。
掌門呼吸沉沉。
徐素風知師憂愁,再次大步上前,一字一句道:“師尊勿憂,天命猶可違,世事猶可追——卦象是可改的!”卦象確實可改,命運不是一成不變的。
掌門肅容:“正是。”
裴玄還是要殺的。
這名弟子,早已威脅到了他這個掌門的存在。他一向忌憚這名弟子的強大和身世,又垂涎那毀天滅地之力與天資卓絕的道骨……
畢竟那得是多麼逆天的資質,才孕育出這一身道骨,誰能不心動?
早從裴玄進了星耀宮那一日,他就常年閉關,放任了門內弟子對裴玄的欺淩排擠。排擠欺淩之後,他再出現,以為人師表的身份對裴玄噓寒問暖,企圖鬆懈對方的心防。
可惜那魔頭防備心太重,或者看穿了什麼,此舉收效甚微。
想到這裡,掌門再度歎氣,仿佛鬱結於心的樣子:“素風啊,為師花費千年寫出一本《星耀秘籍》,已煞費苦心,平日還要撐起這偌大一個宗門,區區煉虛修為,實在力不從心啊……”
這本星耀秘籍也有瓶頸,他神功大成後,到了煉虛期就難以往上走。他還在死磕突破,那魔頭卻一日強過一日。
捫心自問,他怎麼能不急?
徐素風立刻讀懂了,他恭敬抱拳:“弟子願為師尊分憂!”
為師尊分憂,那便是要誅殺裴玄,不惜一切代價給對方使絆子。可他們偏偏忘記了,能成功殺了裴玄還好,殺不了平白惹怒,無疑是把星耀宮的命運更推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