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連連暴雨,仙城處處都在打傘,所有人麵容愁苦,唯有橋上的小販喜笑顏開。仙門修士有避雨手段,葉清不想表現太突兀,一邊打探消息,一邊掏錢買了一把。
這把傘十分美,傘麵描繪的是縹緲秀美的青山。舉著這把傘,身穿寬大衣袍的少年,身軀已脫離凡人範疇,背影翩然若仙,他從橋上緩緩走過,與無數人擦肩,誰也沒有看上一眼。
天空像破了一個口子,白晝猶如黑夜,雨水不斷傾盆。
世人常說,雨水中是有神的——
浩浩蕩蕩雨幕中,行走著一個氣度雍容的惡獸,那惡獸擁有世間二十來歲成年男子修長的身量,皮膚蒼白而透明,濕漉漉的雨水從天幕傾斜,幾乎融為他的背影。男子眉眼高傲飛揚,微紅的薄唇勾勒起一絲涼薄的笑。
他目視前方,欣賞自己造出來的吝嗇自己的視線。
隨後,他便與一名少年擦肩而過了。霎時,那薄霧青山的傘麵映入了他的眼簾。
傘上的畫兒栩栩如生,執傘的手十分細白,唯獨看不到執傘之人的模樣。
葉清沒注意到他。男子走得漫不經心,也沒多看葉清一眼,直到他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
那是一種極為誘人的丹藥香,似乎對修真界所有妖獸都有足夠致命的吸引力,若有似無地縈繞在他鼻尖,久久不曾散去。
於是他站在原地,回了頭。
這一刻他注意到了葉清。
注意到了那把傘,連同傘麵下那份輕靈秀氣、眉目如畫,一同闖入了他的眼簾。
遠山如黛、清水做骨。過分好看的人,足夠讓周遭事物黯然失色。
——
“除了這些,什麼線索都沒得到?”執事弟子有些失望。
葉清:“……”
河水暴漲,百川灌河,徑流之大,都要衝垮河堤了,有人在河裡打撈出黑色鱗片,這些難道不是線索嗎?還有他天道係統,切到後台,城裡好大一顆紅點呢。
好笨一個人。
雨水不停,令人心情暴躁。縱使有避雨術,可冷水磅礴,身處雨水中,修士依然感覺到一種透心涼的滋味,冷氣悄無聲息滲入衣領。
更彆提術法有失效的一刻,俗稱的CD時間,在場弟子要不斷掐避雨訣,才能保證全身清爽乾燥。
一旦術法失效,豆大雨珠落在身上,所有頭發衣袍都要打濕,這一刻仙門弟子不再是衣冠楚楚的仙門弟子,而是一群落湯雞。
這時候葉清放下傘,後知後覺發現自己的衣袍,居然沒有打濕。
好強的避雨術!
他回頭看了裴玄一眼,裴玄也恰好在看他。
執事弟子想了想,隻好放棄今日,他道:“沒有線索,今日先算了,大家先找一個客棧下榻。看看明日是否天晴。”
找個地方暫時歇息,躲躲雨先。
一群星耀宮弟子找到了城裡最大的一間客棧,客棧掌櫃習慣了仙門修士,態度既不諂媚也不拘謹,開口便道:“各位少俠,你們要幾間屋子?”
執事弟子看了看自己一行人,足足有九個人。
開口便道:“九間。”
葉清站了出來:“不用多開一間了,我和裴師兄一間。”
執事弟子這時忽然客氣起來,“葉師弟,你和裴師弟是什麼關係,怎麼能兩人一間屋子。”
葉清愣住了,“我們是……”
話還沒說,執事弟子就抬手打斷。
“葉師弟,我們這一次是奉師命下山斬妖除魔,星耀宮再窮,也不會苛待任何一名身負師命的弟子。你不用為宗門省那點靈石。”
他下山時,除了這次任務,私底下還得到了徐師兄的另外囑咐。葉清和裴玄成日形影不離,連夜晚都還待在一個屋子,如果不分開兩人,他得到的命令就白費了。
什麼命令呢。
自然是挑撥離間。
壞人也有壞人的直覺。
兩萬年後,普遍認定了,葉清是裴玄的弱點、逆鱗和軟肋。
如今尚是兩萬年前,沒有人給徐素風總結經驗,可徐素風依然憑借敏銳的第六感和細心的觀察,察覺到了幾分葉清在裴玄心目中的重要性。
他心想,如果策反了葉清,也許會給裴玄一個痛擊。
稍微嚴重一點,心如刀割,痛入骨髓,也不是沒可能。
執事弟子很聽話,他心裡都已經打好了腹稿,“葉師弟,裴玄行事殘暴孤戾,人人得而誅之,你為何不棄暗投明……”
誰是明,誰是暗。
自然星耀宮是明,裴玄是暗。
他們想鼓動,葉清拋棄裴玄。
在他們眼裡,葉清氣質太純了,純純粹粹的仙門修士,不沾染一點魔的氣息,怎麼看都是心地善良之人。如果向葉清說明,裴玄對整個天下蒼生的危險,應當很容易被策反。
先不論葉清會不會這樣做。
隻說裴玄,他此刻麵容覆蓋了冷厲,陰影處盯著執事弟子的那雙眼,凜冽到了極致,好似陰雲籠罩下暗藏的殺機。
——他已經決定了,今夜便是此人的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