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緩緩闔上雙目,寒冰劍在手,他已經做好了扛雷的準備。隻可惜天生反骨、冷漠無情如他,也有割舍不下的人,所以他不能死。
他不會死在這一刻。
他還要與天道博弈上兩萬年,將天道逼到走投無路,讓天道黔驢技儘,不斷降下無數種手段殺他都無果,才會使出葉清這個殺手鐧。一旦他隕落了,天道就不會孕育葉清。
也許是人牽掛什麼,常常會出現什麼。
就在這時,聽到葉清的名字,裴玄猛地睜開眼,幽黑的眸子裡閃過光芒,他飛速望一個方向,神色冷凝又錯愕。
隻見一道湛藍色劍意衝他而來。
看清劍上是什麼人,裴玄腦袋嗡了一下,猶如一盆冷水潑下。他本麵無表情,是全天下最冷靜的人,這一刻他眉頭微皺,所有冷靜統統變成了憤怒,他也吼了一聲:“葉清!”
這是叫的全名。
葉清愣住了。
他第一次被父親吼,好孩子小心肝顫了一下。
即使兩萬年前,裴玄最初不知曉葉清身份時,態度最多冷漠、熟視無睹,也不曾動過怒。
被孟星海吼,葉清懶得搭理,因為這是無關緊要的人。被裴玄吼了,葉清整個人都怔住了,禦劍姿勢差點不穩。
“你來做什麼?快走!”裴玄聲音疾厲。
他居高臨下,手執利劍,呈現一副高冷俯瞰之態,無視葉清不敢置信的怔怔眼神,隻做驅逐之聲。
沒辦法,葉清不知渡劫天雷威壓,執意飛來。少年那身形清瘦,可奔騰不息、一直在咆哮的紫電,濺落在對方腳邊,幾乎融入對方的背影。這險象環生的一幕,令人肝膽欲裂。
也幾乎刺痛魔頭的雙眼。
如果說葉清衝過來的舉動,讓他雙眼赤紅。
那葉清接下來的舉動,則讓裴玄心底震動。
葉清沒有被一聲嗬斥嚇到,也沒有停下禦劍,直愣愣地朝他衝來,落在他身邊,死死抱著了他,用一種極為固執的語氣說:“爹!!這九十九重天雷太狠了,我和你一起扛!”
裴玄怎麼能不錯愕,他第一個反應就是想把葉清推開。
葉清當然知道,裴玄在想什麼,所以無論怎麼被推,他也不肯放手。即使裴玄拿寒冰劍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會走。
雷劈這種事,裴玄經曆不止一次了。早從降世之初,身懷滅世之骨的他敏感地感知到一件事,毀滅是他的宿命。天道忌憚他,無數人恨不得將他除之而後快。舉世皆濁,滿是虛情假意,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愛他。
他也早習慣,如行屍走肉一般活著,在世道中執劍行走,腥風血雨的暗夜之後再獨自舔舐傷口,唯獨沒有想到。
這世上會有人,絲毫不畏懼天威,在九十九重天雷轟鳴之下,毅然決然地抱住他——
“你瘋了。”
裴玄聲音森寒,他駭得全身發顫。
他可以抗住雷,葉清呢?
葉清那麼弱小,實力也僅有練氣。
思及此,裴玄剛想祭出寒冰劍,把抱著他的葉清揮開,可是來不及了。恰在此時一道雷霆炸開,直直落了下去。
電光太閃,明晃晃得足以照亮一切。
整座星耀宮的人倒吸了一口涼氣,他們看見了。
銀白電光照亮了葉清那張臉,蒼白的、清秀的、恐懼的,嘴角緊緊抿著,不泄露一絲一毫恐懼。很顯然,少年心裡也不平靜,可他一直死死抱著藍衣修士,腳步未曾有過踟躕,身形未曾退縮。
這一刻所有人都被震撼到了:天雷無情,可人有情!
天雷一道比一道凶狠,震耳欲聾。
裴玄幾乎心跳驟停,因為下一道雷,居然直劈葉清靈台而下,沒有任何偏移。靈台可是一名修士的命門!
一名普通的修士遭遇雷劈會怎麼樣?他能抵抗,可葉清輕則全身變成一具漆黑的焦炭,奄奄一息,重則魂飛魄散,消失天際……
稍微浮想一下葉清的慘狀,裴玄整張臉就籠上一片霜寒,氣勢也前所未有的滔天,他恨上了天道。
“裴玄終於克製不住,他要入魔了!”孟星海眼尖,他看到了魔潮,縈繞在裴玄身旁,眾人皆能看出,藍衣修士好像是受了刺激,一身殺伐之氣湧現。衣角翻飛,翻湧起了濃墨一般的色澤。
一念起,將墮入永夜。
沒想到卻在下一秒,鋪天蓋地的魔潮停了。
因為葉清平安無事。
不對,平安無事這個詞已經不夠說明一切。葉清為裴玄擋下這一道雷,在旁人眼裡,注定要死、要魂飛魄散的他。
雷炸後,重新清晰起來。
全身上下完好無損,衣袍整潔如新,沒有裂成破破爛爛的碎片。裝束整齊的頭發,也無半點淩亂,保持著每一根發絲都烏黑瑩亮的色澤。
星耀宮眾人直接看傻了:“???”
這麼說也許很奇怪,眾人感到膽寒的氣息,葉清隻為那刺眼光亮和震耳欲聾的聲音嚇到了,小心臟有一絲絲怦怦直跳,實際感受那空氣中殘暴雷息,他有一種沐浴在溫泉裡的舒適感。
不僅是舒適感,他體內好似還充盈了一些力量。
看來我果然是一個充電寶或者說避雷針。
葉清迷迷糊糊心想。
既然如此,他更要死死抱著裴玄,不能放開。有他在,裴玄很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