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的事多了。”栗芷瞥了他一眼，對方臉上似笑非笑的神色叫她心生懟意。她其實能明白老譚拿她們做例子的初衷，就是想告訴大家，青春期喜歡上一個異性不是什麼可怕的事，如果能為了對方把自己變成更好的人，又有什麼不可以的呢？
但她怎麼不知道隻要考上前五名老譚就不管這種事，老譚可從來沒跟她說過這種話。
不過想來十幾歲的少男少女那點心思，像老譚這樣帶過一屆又一屆學生的老司機應該也是了然於胸的。栗芷意識到了這一點，突然就對馬上要見到老譚產生了抗拒。
這種原本以為自己隱藏得不錯、時隔多年才發覺其實早就被對方看得透透的感覺實在是令人不能愉快。
沈風和被她懟了這麼一句就沒再說話，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裡邁著長腿就往教學樓走，垂睫擋住了黑亮的眸子，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栗芷跟在他身後上了樓，剛走上樓梯，就撞見老譚費力地抱著一大摞卷子迎麵走過來。栗芷一眼就看到了他不知道什麼時候變得花白的鬢角，揪了一下心，抬手推了沈風和一下：“沈風和，你去幫他拿一下。”
其實她沒說話的時候男人已經作勢去接老譚懷裡的一摞重物了，但栗芷這麼一說話，本來還沒認出他們的老譚就怔了一下，定睛朝兩個人看了看，忽然樂了，“喲，你倆怎麼回來了？”
這兩個沒良心的可是打高考領完錄取通知書就沒再露過麵了。這幾年好歹還能在新聞上偶爾看到沈風和的人影，但栗芷可是一點信兒都沒有了，也不知道都在什麼地方乾什麼了。
沈風和自覺地接過那摞卷子，還沒等問，就見老譚指了指樓梯，說道：“送到六樓檔案室。”
這其實有點把他支開的意思，沈風和心裡明白他是想和栗芷說說話，抱著卷子點點頭就真的往樓上走了，剛邁出兩步去，又聽見老譚補充道：“待會兒你出來就去辦公室找我們吧，正好這會兒彆人都有課，咱們好好聊聊。臭小子也不知道回來看看我，我還以為你們都把我忘了。”
栗芷被這句“臭小子”逗笑了，朝沈風和露出了一個幸災樂禍的表情，就跟著老譚往辦公室走了。難道有人治得住沈風和，除了老譚，估計也沒有人敢叫沈風和“臭小子”了。
老譚看起來心情很不錯，背著手在前邊走了幾步就扭過身來和栗芷說話，“你現在在哪兒工作呢，好幾年了，怎麼一點信兒都沒有。前些日子戈柔她們一幫來看我，問誰都不知道你的動向。”
“我現在在法院，”既然是老譚問的，栗芷就老老實實回答了，“之前出國念書了，也才回來不久，這不是回來就跑來看您了嗎。”
老譚對她這句赤/裸/裸的討好選擇性地進行了忽略，推了推眼鏡兒有點感慨，“沒想到最後還真讓沈風和那個臭小子抱得美人歸了，你們結婚了嗎？打算什麼時候要小孩？”
這話題轉得太快，栗芷覺得自己沒跟上差點閃了腰，臉上的笑容還沒來得及收回就僵在了臉上，沒想到像老譚這樣思想先鋒的人老了以後也這麼八卦。以前她們都覺得，他們班老譚是全校最酷的老師。
但栗芷沒打算把她和沈風和好了又分開的事情說給老譚聽，這又不是電視劇，用不著長篇聯播，遂選了一個折中的回答，繞開了老譚的兩連問：“我們剛剛碰到了您現在班上的學生。聽說……您在班上提起過我們？”
老譚果然被她反拋過來的問題轉移了注意力，點點頭沒當一會事兒，“嗨，還不都是為了叫他們好好學習，彆想那些有的沒的。高中生談戀愛有幾對能走到最後的，還不如趁這個時候好好學學習。像你們倆這種以毒攻毒最後還真雙雙考上D大的事，我也就試驗那麼一次，風險太大，嘖，風險太大。”
栗芷有點沒聽明白，什麼玩意兒就以毒攻毒了，他倆誰就有毒了？
“什麼試驗？”
說到這個老譚可就自豪了，推了推眼鏡從電腦椅上直起身來，神神秘秘地說道：“這你不知道吧？當年沈風和上課總是偷看你，我怕他耽誤學習，索性把你們調到一起就把你放在他旁邊，沒想到他上課還真就不走神了。”
這句話的信息量太大，以至於栗芷一時之間沒能消化好。她隻知道是沈風和先喜歡上她的，但不知道他們倆還不是同桌的時候沈風和就已經驚動老師了。這麼想來，怪不得三年來其他人的同桌換了一批又一批，就他們倆是固定搭配。為了叫沈風和上課不走神就把他喜歡的女生和他調到一起坐同桌，這種魔性的思維估計隻有老譚能想得出來了。
放在一般人眼裡，這簡直就是助紂為虐。
這也是幸好她成績不但沒掉下去還噌噌地往上竄，誰能想到自己少年春衫薄的那點小萌動竟然被當成了教育試驗，要是試驗失敗她們倆膩歪在一起不學習怎麼辦？
不過看起來老譚也意識到了這種奇葩行為的風險性，現在改成畫大餅了嗎？雙雙考進前五名這種。要是哪天真有哪對發狠考進了前五，估計老譚又要玩脫了。
真是謝天謝地他要退休了。
兩個人正說到這兒，就見一道高高的人影在辦公室門口停住了腳步，敲了敲門知會了裡邊的人便邁步進來了。
“聊什麼呢？”
老譚正說到自豪處，手一揮致使場麵一度非常尷尬，“說到你當年偷看人家小姑娘，我迫不得已把你們調在一起讓你親自看著她的事。”
栗芷：原來是真的不知道，現在是想裝作不知道也不行了。
男人聽完果然愣了一下，然後，老譚就看到了從來沒看到過的奇觀——
沈風和的耳朵尖慢慢紅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