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院那邊已經查到了,是陳姐的前夫, 衝著法院來的, 和你沒關係。”這些事情方景洲本不該和外人說的,但鑒於沈風和也是謠言事件的當事人之一, 便沒有避諱。更何況就他看來,沈風和的當務之急並不是去查什麼勞什子的幕後指使,而是——
“你還是好好想想怎麼把你魂牽夢繞的小栗子找回來吧。”
要說這事情也是湊巧了, 下午路亭和栗芷在日料店吃飯的時候方景洲也在, 不過是一個人孤單寂寞冷地在隔壁,聽到兩個人談話的聲音之後本來想拉開門和她們並成一個包間的,但手剛搭上兩個包間之間的推拉門,就聽見了路亭問栗芷的那句“你們到底是怎麼分手的”。
方景洲怔了一下,已經拉開了一條縫的手就沒有動, 站在推拉門前等著栗芷的回答——自從栗芷把沈風和甩了、後者差點突然隻會工作的工作狂以後,方景洲就對他們分手的原因非常感興趣。後來栗芷回來了, 他還特意問過對方, 不過後者大約覺得他們還沒有熟到可以說這麼隱私的話題的地步, 也就一句話敷衍了他, 反而叫方景洲更好奇了。
畢竟, 他知道栗芷跟沈風和提分手的時候, 後者已經買好了跟她求婚的戒指。
作為沈風和一起長大的發小, 方景洲雖然直到栗芷回國進入區法院之前都沒有見過她, 但是卻一早就對“小栗子”這個名字如雷貫耳。
沈風和是什麼人, 奶奶是跨國集團的董事長, 父親在沈氏擔任要職,母親也出身D市顯赫的家族,自己將一家公司經營得有聲有色,他自己呢,長得帥腦袋也靈光,從小到大沒聽過什麼逆耳的話,眼睛長在腦袋上,驕傲自信得很。
方景洲從來都沒從沈風和嘴裡聽到過對什麼東西沒把握的話,直到沈風和升入天卓中學,直到他開始把“小栗子”整天掛在嘴邊開始。
對什麼都一向勝券在握的沈風和好像獨獨對贏得這個“小栗子”的芳心沒有什麼把握,甚至手足無措到某一次剪了一個自己不太滿意的發型都懊惱很久,還蹙著眉問他,萬一小栗子覺得他這個發型太醜了嫌棄他怎麼辦。
方景洲被他抓住問的時候下巴差點掉下來,隔周周末再見到沈風和的時候還收到了後者滿意的反饋:“小栗子似乎還覺得不錯,說我比以前有精神了”。
那時候方景洲基本上就斷定沈風和是完全瘋了,但沒想到他瘋起來的事情還在後邊。
差不多大三剛開始的時候,沈家的老太太就從董事長的位子上卸任了,按著她自己的解釋是歲數大了,不想操心了,公司的事情就交給“年輕人”去打理吧,她要頤養天年了。這件事本來是挺正常的迭代,但對於沈風和的影響就是,在沈風和的父親沈準完全接管沈氏集團之後,就開始有意無意地給沈風和介紹門當戶對的小姑娘了。
那時候沈風和正在和栗芷一起準備出國留學的事情,兩個人感情穩定如膠似漆,自然是不可能同意去見什麼見鬼的“生意合作夥伴的女兒”了。
因為沈風和從小主意就正,而沈準的控製欲又極強,他自小就和他父親的關係不好,父子兩個人甚至幾乎不在一張桌子上吃飯,更不可能有什麼深入的交流。沈風和的母親雖然見過栗芷,知道自家兒子這個漂漂亮亮的女朋友也是D大的高材生,但試圖和沈準溝通的時候,後者隻武斷地認為“小屁孩懂什麼,現在感情再好,等畢了業還不是要分手,不必當真”,也沒往心裡去,還是一如既往地叫沈風和去見見這家的女兒、會會那家的姑娘。
但獨斷慣了的沈準耐心也是有限的,在沈風和接二連三地拒絕相親、幾次在社交場合對向他獻殷勤的大小姐們熟視無睹後,終於有一天沈準在餐桌上就發了火,直接將手邊的盤子朝路過的沈風和砸了過去,說如果他再這樣不聽話,以後沈氏就算交給堂親家的侄子,也不會交給他。
沈準年輕的時候玩過幾年射擊,手上非常有準頭,沈風和毫無準備就被他扔過來的盤子砸中了頭,湯湯水水的灑了一身不說,盤子雖然沒碎,但還是在他額頭上砸出了一個鐵青的大包。
沈風和脾氣也硬,當即摔門而去,就頂著那一腦袋一身的菜湯子去了方家,洗了個熱水澡,拿著冰塊在額頭上冷敷了半晌,忽然抬起眸子定定地說了一句,“就算不繼承沈氏,我也能給小栗子最好的。”
方景洲當時還不知道沈風和的骨頭能硬到那個地步,以為他隻是一時氣極,過後冷靜下來到底還是會回家裡服個軟。畢竟那麼大一個沈氏,他是長房長子,他父親就是沈氏的繼承人,他也從小就按著繼承人來培養,怎麼可能真的說不要了就不要了。
但方景洲沒想到,從那天開始,沈風和還真的就開始和寢室裡那幾個神神叨叨的室友開始鼓搗什麼內容類APP了。
他既然認了真,光寢室那兩個半人自然是不夠用的,但D大本來就崇尚思想自由,看起來“奇奇怪怪”的學生大有人在,他所在的專業又是藏龍臥虎之地,又能耐的大神多多少少都有些特立獨行的怪癖,沈風和這樣驕傲的人竟然也能沉下心來耐著性子地和對方拉鋸戰,漸漸地還真的拉了好幾個大牛任勞任怨地跟他在出租屋裡搞創業。
那個時候還在氣頭上覺得沈風和實在太不聽話了的沈準已經斷了對他的經濟補貼,沈風和的母親雖然心疼自家兒子三天兩頭就悄悄地給沈風和打款,但沈風和骨頭是真硬,愣是一分錢都沒花過。
但創業需要錢,前期更是肉眼可見、有去無回地往裡燒錢,沈風和雖然不至於要飯,但那段日子確實過得拮據。
這些背後的事情沈風和是從來沒有跟栗芷說過的,後者還在專心地準備著出國申請的事情,認認真真地把雅思成績刷高,隻知道他一邊創業一邊準備出國,還常常帶著自己下廚做的美味去出租屋探班。
方景洲一邊時不時地接濟著沈風和(這導致他直到現在仍是科技的一位大股東),一邊不理解,問他為什麼不全盤告訴栗芷,最起碼可以得到更多的一些理解和支持,但沈風和卻搖搖頭,隻說“她現在也非常支持我,而且她要好好準備考試,沒有必要讓她分心。”
至於為什麼不挽留一下栗芷,叫她不要出國留在國內陪他一起創業,沈風和隻是垂著眼笑了笑,一雙眸子黑得發亮,說起她們正在準備的大學名字,“這是我夢想的學府,既然我暫時去不了,那叫小栗子替我去,也沒什麼不好。況且每次說起出國的事情時,我看得見小栗子眼底的光,她沒必要為了我放棄任何事情。”
後來兩個人達成了“栗芷出國,沈風和留在國內繼續創業”的約定,後者漸漸地還真就把科技扶上了正規。那時候風口的力量已經開始表露,科技的潛力也越發顯現出來,按理說這個時候不斷擴大規模的科技應該很容易就能拿到B輪投資,但也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問題,投資人見了一批又一批,就是沒有人肯真正地鬆口。
可以說B輪投資的困境在很大程度上阻礙了科技的快速發展,但好在沈風和最後力挽狂瀾,還是拿到了B輪,也解決了眼前的危機。
這件事情過去沒幾天,栗芷就出國了,方景洲眼看著沈風和送走了栗芷之後鬱鬱寡歡了好長一段時間,時不時地就拿那天他“她沒必要為我放棄任何事”的話來調侃他——不是挺明白事挺大義滅自己的嗎,那就彆整天板著個臉跟喪失人生樂趣了似的,隻有在和栗芷視頻的時候才活得像個人一樣啊!
方景洲覺得沈風和這個人實在太悶騷了,論起表裡不一來,他這個一直被沈風和罵做“斯文敗類”的人可都比不過。畢竟沈風和最擅長在他家小栗子麵前裝作一副雲淡風輕、刀槍不入的炫酷模樣,但實際上背後默默做了多少事,卻一聲都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