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2 / 2)

“應該知道。我之前一直還挺奇怪,為什麼爺爺那時候會突然跟你說,我是他很中意的後輩。他從沒有這麼誇過人,後來也沒再對我說過這種話,偏偏在我六歲那會兒,當著你的麵說了。”

“……”

聽筒裡,呼吸聲一起一伏。

陸炳辰的目光從委托鑒定日期那一欄緩緩劃過,他閉了閉眼:“最後一個問題。我媽當年自殺,跟這份親子鑒定有沒有關係?”

親子鑒定的委托時間是在他媽自殺的一個星期之前。抑鬱症自殺這件事,很難說到底是不是因為受了強烈刺激。陸炳辰隻是依稀記得,他媽那時候已經不需要專人看護了,病情應該挺穩定的。

陸宇時依然沒有回答。

陸炳辰掛斷了電話。

他站在窗邊,向外眺望,突然低低地笑出了聲。

這笑聲很冷,就像一個受了傷的人,在嘲笑著他自己。似乎自己竟然會被某個他原本十分不屑的東西刺傷,讓他感到有些詫異,而自己竟然也會因為這道傷口而覺得疼痛,又讓他覺得很可笑。

從陸宇時這個電話之後,再沒有第二個電話打進來。

直到十二點整。

屏幕亮起,陸炳辰掃了一眼。來電提醒顯示的是阮奕。

他在接通和掛斷之間停頓了三秒,手指移到接通鍵上,輕輕一點。

“陸炳辰,生日快樂。”

阮奕一向睡得早,為了掐著點給陸炳辰送祝福,事先定了三個最大音量的鬨鐘。現在人剛醒,聲音有些不清楚。

陸炳辰語氣如常:“隻是說句話啊,沒什麼特彆點的表示?”

“本來是準備給你個驚喜的,你不是回燕山了嗎。等你回來我再給你補上?”

陸炳辰牽了牽嘴角。

從掛斷陸宇時的電話之後,他就一直站在窗邊。對著外麵的滂沱大雨,想了不少事。

他推了深城的國際高中去六中上學,他爸一直是默許的態度,甚至還有點樂得順水推舟的意思。現在玩也玩了,是時候結束了。跟阮奕的這一段應該到此為止,六中也沒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他不打算再回陽市,而是準備著手安排轉學進深城國際高中的事情。

阮奕的電話就是這時候打過來的。

這通電話,應該是他們最後一次聯係。

如果阮奕在這裡,他就會發現,陸炳辰的眼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更黑,流露出的惡意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更深,那裡麵的殘忍,也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更狠毒。

陸炳辰笑了笑,眼底卻毫無笑意:“阮奕,我想你了。”

阮奕感覺他的語氣有點奇怪,好像是撒嬌,又好像不是。

他順著陸炳辰,溫柔地說:“我也想你。”

“是嗎,你也想我?”陸炳辰望著窗外倒瀉的暴雨,彎了彎眼,“那要不要過來找我啊?”

阮奕愣了一下。

數九寒天的深夜,外麵風聲扯呼扯呼,像狼的嚎叫。他手機的備忘錄裡寫了明天的課表和計劃,零點過後,提示彈窗一溜兒蹦出來,迅速占滿了整個屏幕。

阮奕的聲音不自覺帶上了點哄:“明天學校裡還要上課。”

陸炳辰冷酷道:“你不來?”

阮奕從床上坐起來,用力揉了兩下眼睛。他感覺陸炳辰有點不對勁,但又說不出是哪個地方。

他有點遲疑地問:“陸炳辰,你是不是遇到什麼事兒了?”

陸炳辰一時沒說話。

他就是隨便扯個理由來分手的。阮奕隻要一說不來,他立刻就會掛掉電話,然後從此消失。這事就算結了。

但聽阮奕這麼一問,那句“沒事啊”在嘴邊轉了一圈,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又不想說了。

阮奕聽著他的沉默,心裡的感覺越發強烈。

“你到底來不來?”

阮奕用手機查了一下天氣。燕山那邊暴雨下成這樣,航班十有□□不取消也要延誤。他放低了聲音:“你準備在燕山待幾天?我等周末去看你,行嗎?”

陸炳辰冷笑了一聲。

他報出一串地址,然後直接摁下掛斷。

暴雨傾盆,透明的玻璃窗不斷出現各式各樣的水紋和軌跡,轉瞬又被新的雨水覆蓋。

他以前饒有興致地想過,在他對阮奕失去興趣、提不起什麼期待的那一刻,他會是什麼感受。他本來以為這一天或許還要過段時間才會到來,直到現在。

現在他知道了,原來會有一絲失落,雖然很淡很淡。他想,或許他真的曾經期待過這個人會給他帶來更大的驚喜,在這個期待落空的一刻,就像小孩用泡泡水吹出氣泡,氣泡破滅的時候一樣,即使早知如此,依然會有一點輕微的不忍。

他把手機一扔,洗完澡,上床睡覺去了。

阮奕再給陸炳辰打電話過去,發現已經沒人接聽了。

他連打了十幾個電話,聽著一聲一聲的忙音,腦子有點懵。在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從床上跳下來,定好了從陽市到燕山最近一班的飛機。

倒不是害怕他不去陸炳辰會發脾氣,而是他真的有點擔心。陸炳辰在電話裡給他的感覺,讓他覺得很不對勁。尤其是現在他的電話也打不通了。阮奕怕他是出了什麼事。

他飛快地穿好衣服,把手機和身份證塞進兜裡就衝了出去。

半夜三更,他住的這一塊兒不是什麼繁華的商業區,馬路上半天見不到一輛出租車。寒風跟刀子似的從臉皮上剜過去,阮奕走得急,連圍巾都沒帶,站了一會兒,臉就凍沒了知覺。

他不停地給陸炳辰打電話,依舊無人接聽。忙音和機器女聲一遍遍重複,他心急如焚。

好不容易趕到機場,本來應該半個小時後起飛,淩晨三點在燕都國際機場降落的飛機,因為燕山那邊正在下暴雨又延誤了幾十分鐘。阮奕到燕山的時候,已經是淩晨四點了。

晦暗的風雨打在身上,他卻壓根沒心情管。

他叫了輛出租,按陸炳辰給他的地址找到地方。

那是個高檔的酒店式公寓,除非有門卡或者拿到住戶的授權碼,否則連樓都進不去。阮奕在大堂裡按了半天陸炳辰的房間號,沒有一點反應。

五點鐘,他就近找了一家二十四小時便利店,給陸炳辰發了自己的位置。

一直到在便利店的高腳椅上坐下,阮奕才感覺自己頭疼得厲害。眼前一陣黑一陣白,晃得眼花。

他掐了掐眉心,發現臉頰的熱度燙得燒手。

每次到換季的時候,他基本都躲不過一場病。今年入冬的時候安然無事,他還挺高興的,沒想到今天估計是因為一路寒風冷雨地折騰過來,突然就發作了。

他趴在桌上,失去了知覺。

也不知道昏睡了多久,在蒙矓之間,他感到似乎有人過來。勉強撐開眼,看見陸炳辰站在麵前。

那雙漆黑的瞳仁緊盯著他,亮得就像在冒火,裡麵的情緒複雜得讓人看不透。

陸炳辰嘴唇動了動:“你……”

後麵幾個字阮奕沒聽見,他眼花著,也看不清陸炳辰的口型,但一路的忐忑,這一刻終於安定。

再醒過來的時候,他躺在床上,手上打著吊針。

看周圍的布置,不像醫院,更像是一間臥室。

“你醒了?”陸炳辰坐在床邊,輕輕摸了摸他的額頭,“燒還沒退。”

他望著阮奕,過了一會兒,垂下眼睫,“……我昨天把手機調成靜音了,沒接到你的電話。”

阮奕也猜到是這回事。但人真的遇到這種電話突然被掛斷,對方又怎麼都再也聯係不上的情況,不由自主就會多想。他想說話,嗓子卻像被刀片刮了個來回,疼得連嘴都張不開。

陸炳辰把手邊的水遞給他:“喝點水。先彆說話,你這次燒得厲害,醫生說還有點肺炎。”

阮奕喝了兩口,感覺往下吞咽嗓子都一抽一抽的疼。他不想喝了,把水杯放在一邊。

陸炳辰突然彎下腰,把他抱了滿懷,小聲說:“你為什麼會來啊?”

阮奕自己也有點不明白。三更半夜,學校要正常上課,燕山還下著暴雨,他居然就這麼過來了。彆說陸炳辰沒想到,他現在想來想去,也找不出一個合理的解釋的理由。

總不能說是電話裡感覺陸炳辰不太對勁,所以就大老遠跑過來了?可見人隻要一衝動,真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他拿起手機,打了一行字:“關心則亂:)”

陸炳辰抱他抱得更緊。

阮奕又打字:“你今天不是要回家過生日嗎?”

陸炳辰低著頭,在他的手腕上輕輕一啄:“不去了。不想應付那些人,隻想待在你旁邊。”

阮奕估計他是遇到事了,可能那件事還跟他家裡麵的人有關。陸炳辰雖然任性,但很少做到讓人下不來台的那一步,尤其那還是他家裡的人。如果真的一點不在乎他們,他也不會大老遠跑回燕山。

他抬起手指,輕輕碰了碰陸炳辰的腦袋,打字:“誰讓你受委屈了?”

陸炳辰握住他的手指,一動不動,過了很久,他輕聲說:“阮奕,等你病好了,我們回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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