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深感委屈,都陳年舊事了,怎麼又拿出來說他呢。
可要反駁吧,真沒什麼能反駁的。而且他一張嘴想辯駁,老太太就揍他。
這不比小時候了,小時候他敢跑,現在老太太年紀這麼大了,他不敢跑,挨揍隻能生受著,疼得齜牙咧嘴的,叫得誇張。
明明是兩個小的胡來,怎麼是他挨揍?
倒黴!
最終,嶽老爺子、嶽鬆父母,張家老太太還有張寰,這幾個長輩坐到了一起。
坐在對麵受審的,是張雁聲和嶽鬆。
“又不是感情不好,孩子都有了,我看你們也挺開心,怎麼就不肯結婚呢?不像話!”嶽老爺子吹胡子瞪眼睛。
嶽鬆很冷靜。他一貫是個給人以冷靜、沉穩之感的年輕人,麵對這樣的三堂會審,也不緊張,說:“不結婚的想法,我已經跟您好好地溝通過了。這是我和雁聲一起做出的選擇。時代不一樣了,結婚不是一個必須的選項,還是希望您能接受。”
嶽老爺子指著嶽鬆,對老太太說:“您看看這小子,我要被他氣死了。您來說,隻要您開口,我這邊聘禮都準備好了。”老太太微微一笑。
嶽老爺子的作態,老太太怎麼會看不出來。
結婚不結婚的,雖然不太符合老一輩的觀念,但是對嶽家來說,根本什麼損失都沒有。老爺子更在乎的是趕緊抱上重孫輩,圓他一個四世同堂的夢。
老爺子這番做派,完全是作為男方家庭,向張家表明一個鄭重的姿態,表示雖然兩個小的胡鬨,但是他們家絕沒有輕慢張雁聲的意思。
兩家的麵子全了,才好進入實質階段的商談。
老太太說:“聽聽孩子們的想法。”
她給張雁聲機會講話。
張雁聲也跟嶽鬆一樣,不慌也不忙,十分鎮靜:“爺爺,我和嶽鬆感情很好,也願意一起生育和撫養孩子。隻是我們年輕人對婚姻的想法已經不一樣,不認為婚姻是必須品。另外……”
她甚至比彆人更明白嶽老爺子在擔心什麼,直接說清楚了:“我們的孩子生出來,肯定是姓嶽的。”
張雁聲這話一出,嶽老爺子麵上不顯,心裡卻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不結婚這個事,孫子好好地跟他談過了。對嶽家沒有實質上的利益損害,其實也不是那麼難以接受。
尤其是兒子媳婦也說,現在國外也有這樣的,不結婚卻一起生孩子,不過是一種生活形式的選擇而已。
所以嶽老爺子其實唯一擔心的,就是姓氏權。聽張雁聲這麼一說,他就徹底放心了。
張寰卻又炸了。
“這不行!”他反對得很激烈,“既然不結婚,當然是跟誰一起,就跟誰姓!”
張寰這種中年人,終究還是擺脫不了在這種事情上“女方吃虧”的這種傳統價值觀。特彆是他是女方的爸爸,這種“吃虧”的感覺就特彆重。雖然明知道是張雁聲不願意結婚,可是總覺得好像是嶽鬆占了大便宜似的。
張雁聲卻瞥了他一眼,平靜地說:“孩子的姓氏權歸屬父母,法律規定跟父母的任何一方都可以。孩子姓嶽,是我跟嶽鬆一起決定的。”
張雁聲的性格也不可謂不強勢了,但她在未婚狀態下生育,完全不想爭奪姓氏權,說到底……就是她不想讓孩子姓張寰的姓。
正如她曾經和張鶴翎說的那樣,誰也沒法選擇自己的投胎。如果她不是重生,而是獲得投胎的選擇權,她一定會選擇不要做張寰的女兒。
比起來,嶽鬆的父母雖然有些沒擔當和嬌慣,但的的確確在婚姻這一方麵,給晚輩做出了更好的榜樣。
這兩個人至今都還黏黏糊糊膩膩歪歪的,像剛戀愛似的呢。
同時,也是為了感謝嶽鬆對她的理解和支持,關於孩子的姓氏,她早就作出了決定。
老太太自家有兩個孫子,根本不在乎,鎮壓了張寰:“年輕一代有自己的想法,我們這些老胳膊老腿的,就彆摻和了。他們也是大人了,能對自己負責,讓他們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吧。”
在老太太的跟前,沒有張寰反嘴的份兒。老太太一發話,這事就算這麼定下來了。
嶽老爺子說:“行,聽您的。這個您看看。”
他把早準備好的讓渡協議推過去:“我們家不能虧待孩子,這個是給雁聲的。”
老太太翻了翻,看出了嶽家的誠意,很滿意。也拿出來一份東西:“這是我們給孩子們的。”
就這樣,聘禮和嫁妝一換,雖然沒有婚禮和證書,但是兩個大家長心裡邊,已經把張雁聲/嶽鬆當成自家的孫媳婦/孫女婿了。
氣氛十分融洽友好,除了張寰臭著臉,每個人都興高采烈地談起即將來到世間的寶寶來了。
溝通迅速地推進,已經想到給兩個年輕人置辦更大更寬敞的居所、請營養師調理孕婦的身體、安排醫院、找最好的助產士、招聘真正的有水準的月嫂,一個不夠,起碼得仨……等等等等。
隻有張寰氣鼓鼓地像隻青蛙。
張雁聲大伯把這件事的消息帶回了家裡。
因為張綺工作上出現了重大的失誤,趙蘭芬和張綺最近很有點抬不起頭來。忽然聽說張雁聲懷孕了卻不結婚,兩個人都鬆了一口氣。
覺得自己雖然運氣不好吧,但好像張雁聲的運氣更糟呢,未婚先孕,結不成婚。
隻是這口氣鬆到一半,張宇又感歎:“倆孩子挺胡鬨,但大人還是曉事的。”
他就把嶽家給的聘禮的內容告訴了老婆和女兒,感歎:“很有誠意了。”當然,能這麼有“誠意”,也是因為家大業大。
趙蘭芬和張綺這一口氣沒鬆完,又生生地給梗回去了。
大人們瞎操心,張雁聲的身體卻健康得令人嫉妒,她連孕吐都沒怎麼吐就度過了前三個月,基本沒影響生活。
照常上課,照常去公司實習。奶奶卻想讓她回家養胎,不想讓她做事。
張雁聲答應了,轉頭就去了健身房――考慮到生育對身材的影響,張雁聲就沒打算中斷健身。她仔細研究過國內外一些女模特和女演員的孕期健身心得,在專業教練的指導之下,一直保持著運動量。
奶奶知道了差點暈倒,又把張雁聲召喚回來。
兩個人好好地談判了一番,最後奶奶答應讓張雁聲做事,張雁聲也答應適當減少運動量。
“你們就是瞎擔心。”張雁聲說,“秘書台的楊秘書,八個月了吧,不照樣在崗位上嗎?我問了,她說沒到宮縮陣痛,她決不離開崗位。”
這倒是真的,這個崗位薪水豐厚,楊秘書十分擔心被人頂了。她以後有孩子,更需要掙奶粉錢了,打算出產假立刻就回來上班,做一個背奶媽媽。
奶奶氣得直揉太陽穴:“心疼你還有錯了!”
雖然話這麼說,還是知道自己也是關心則亂了。普通職業女性哪個不是挺著肚子堅持工作,何況張雁聲身體這麼好的。
到底還是任她了。學習、實習、懷孕,張雁聲什麼都不耽誤。
第二年的夏末,張雁聲順利產下了一個健康的男孩。
孩子取名嶽岩,小名小石頭。小石頭特彆健康,出生的時候就一頭濃密的黑發,那眉毛眼睛鼻子,太像嶽鬆了,將來肯定也是一個大帥哥。兩家人都高興得不得了。
嶽老爺子悄悄跟嶽鬆說:“想不想有媳婦?趁現在,女人這時候都心軟,趕緊去求婚。”
嶽鬆扶額:“您彆管了。”
嶽老爺子嘟嘟囔囔:“我們家這麼多代,就你最沒出息,連個媳婦都娶不上。”
十分地嫌棄。
張雁聲一覺醒來,嶽鬆正坐在床邊握著她的手。怪不得夢裡都覺得手裡好像抓著什麼似的。
“醒了,喝點水。”嶽鬆先給她倒水喝。
張雁聲是真地渴了,就著他的手喝完了一杯溫水。
嶽鬆放下杯子,又握住她的手:“辛苦了。”
他看她的目光特彆溫柔。
他們雖然仍然是情侶的身份,但有了共同血脈的孩子,又仿佛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了。
張雁聲有所感覺,她問:“有話跟我說?”
嶽鬆摩挲著她的手,良久,說:“我是個耐心特彆好的人,不輸給你。”
張雁聲凝視著他。
年輕英俊的新爸爸微微一笑:“我會一直等到你願意的那一天的。”
張雁聲默然許久,輕聲說:“對不起。”
她孩子的爸爸攏攏她微濕的額發,告訴她:“不用道歉,這是我和你一起做的決定。”
張雁聲的身材恢複得極快。
其實她在孕期的時候,除了肚子隆起來,其他地方都保持著良好的狀態。等出了月子,就完全看不出來生產過的痕跡了,滿滿都是少女感。
徐立晨回來看她,跟她說了一件事。
“關於汪倩的。”他說。
徐立晨和張雁聲各有人生,關於那“夢”裡的種種,徐立晨早就決定邁過去,要活在真實裡。
他大學時候參演的影視劇就已經紅了,成了不折不扣的明星。K市一中八班同學聚會,同學們商量了一下,試著給他發出了邀請。
原本隻是試一下,沒想到徐立晨這大明星真地來了,大家很是驚喜。
飯桌上,那個被汪倩搶了男朋友的蔡妍忽然提起了汪倩。
彆人問:“汪倩?誰呀?”大部分同學已經完全不記得汪倩了。汪倩隻跟他們相處了很短的半個學期就轉學了,他們對她的記憶早就模糊了。
但徐立晨的眉頭忽然一跳,他問:“汪倩怎麼了?”
蔡妍很高興還有人記得汪倩,否則她講起來沒人知道汪倩是誰,那不是錦衣夜行了嗎。
她說:“我跟她在一個城市讀書,有一段時間,我忽然發現汪倩從我們那邊的華人圈裡消失了。我就覺得很奇怪,她那個人啊,超級喜歡派對的,怎麼會突然就不見了呢。我就四處打聽了一下,結果你們猜怎麼樣,原來啊,她被家裡發現吸毒,家裡人把她強帶回國內戒毒去了。”
大家嘖嘖了幾聲,發出些事不關己的感歎。
隻有徐立晨,默默地舉起杯子,把一杯酒都乾儘了。
轉頭就找時間來看張雁聲,把這個事告訴了她。
“關我什麼事呢。”張雁聲毫不在意,“汪倩怎麼樣,關你和我什麼事。喂,你彆戳他臉,你洗手了沒有?”
徐立晨笑嘻嘻去洗手,回來逗小石頭,還說:“我要當乾爹!”
張雁聲不客氣地說:“紅包先拿來。”
張雁聲為了母乳喂養,在家待了半年,等給小石頭斷了母乳之後,終於正式地加入到家族企業中來。
隨著時間流去,張綺通過各種渠道了解張雁聲在總部的日常,有些擔心地對張宇說:“怎麼感覺奶奶對雁雁特彆看重呢。”
張宇說:“瞎說什麼呢。”
張綺委屈:“您感覺不出來嗎?”
張宇當然感覺得出來,他人就常在總部,天天跟張雁聲和老太太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怎麼可能察覺不出來。
老太太對張雁聲,那是手把手地教導了。跟對待張綺的時候,真地是有區彆的。
這意味著什麼,張宇心裡很明白。
他其實也覺得滿不是滋味的。
但他是張家長子,他不能把這個話說出來,他要說出來,張家第三代就彆想和睦了。
而且他也不得不承認,和自己女兒同時期比起來,張雁聲做事真地要沉穩很多。她不驕不躁,並不急於表現,在老太太身邊,學習得非常踏實。
他還記得當初張綺剛加入家族企業時那副急於表現的樣子。他當時就說過她,不要著急。
但沒用,她就是著急,非常著急於在老太太跟前表現自己。特彆明顯地用力過猛。
老太太不是沒給過她機會的,怎麼說都畢竟是第三代裡的長姐呢。但張綺總是渾然不覺,等到將她外放,給她實權的時候,她又沒做好,導致子公司人員動蕩。
妻子將那件事歸結為“運氣不好”,但張宇知道那其實不是運氣。那是上位者的行為偏好累積後達到質變的矛盾激化。
雖然自那之後,他儘心儘力地去指點張綺,張綺也的確進步了許多……但,顯然老太太心裡另有打算了。
在興南裡做事的張家的各路親戚,和公司的一些元老級的人物,在後來的幾年慢慢看出來了。在張家第三代裡,老太太選中的人是次子的長女張雁聲。
漸漸地大家對待張雁聲的態度和對待張綺有了區分。
並且,雖然是私事,但高層的人多多少少是聽說了,張雁聲大學畢業那會兒就生了[[醋.溜.文.學-.發.最.快]]孩子。
那個孩子是慶霆集團四代單傳的繼承人。這是,強強聯合。
一轉眼小石頭已經四歲了,聰明健康,而且帥。幼兒園裡已經有小女生為了爭奪和他一起玩而打起架來的事。
兒子帥,爸爸更帥。年輕得不得了。
幼兒園老師都盼著能是爸爸來接小石頭,讓她們好多看一眼年輕帥爸爸。
又感歎:“小石頭怎麼這麼會投胎呢。”
帥爸爸,美媽媽,含著金湯匙出生,這……是投胎技術得十級吧。
張雁聲已經是興南的“小張總”。以前這個稱呼是屬於張寰的,現在變成了她的。
年輕的小張總做事沉穩,不驕不躁,紮紮實實的,很是得到了老一輩元老的交口稱讚。
她今年主持的和政府合作的項目成績斐然,興南已經為她申請參選“K市十大傑出青年企業家”的評選了。
勝率很高。
這一天,從早上就陰天,憋了一早晨,臨近中午的時候,雨終於落下來了。不算暴雨,但也算大雨。
張雁聲到發改委去見了一位領導,談完事情出來,正好門廊外雨連成了水幕。
發改委的大院裡隻許內部停車,他們在附近有個院子是外部停車場,張雁聲的車子停在了那邊,要走過去,還有段路。
張雁聲很少遇到這種情況。因為她去的大部分場所,要麼是地下車庫,要麼車停在門廊,鑰匙一丟,有專門的泊車員。隻有在這種地方,才會有這種情況發生。
張雁聲站在門廊下等雨停。
百無聊賴中,腦子裡想著各種事情。
想剛才的談話,有沒有哪裡不夠圓滑。
想公司最近的資金調度。
想她自己的幾筆私人投資。
想張鶴翎這丫頭本來去了國外讀書,暑假回國卻被街上的某選秀節目的宣傳吸引,跑去報名,結果一路披荊斬棘地打到了決賽,被包裝成“才女”,然後休學出道,進入了娛樂圈。
徐立晨這年輕的影帝在娛樂圈混得風生水起,有資本有人脈,拍著胸脯答應照顧張鶴翎,還讓她參演自己的電視劇。結果沒多久氣急敗壞地打電話來,低聲下氣地求張雁聲趕緊把她妹帶走,彆毀了他一部精心打造的好劇。
張雁聲納悶:“她那麼差嗎?”
不應該啊。張鶴翎要臉蛋有臉蛋,要氣質有氣質,要身材有身材,彈一手好鋼琴,學識也不淺薄。比起同一個選秀節目出道的其他女孩的高中學曆、中專學曆,說一句才女還真當之無愧呢。
不應該啊。
徐立晨仰天長歎:“演戲,是需要天賦的。”
徐立晨就屬於有天賦的,與他相反,張鶴翎就屬於沒有天賦的。
“她唱歌跳舞都不錯,我也是萬萬想不到她在演戲這一塊死活不開竅。我他媽……我本來想著就一個主角師妹的小角色,讓她露個臉沒事的,我萬萬想不到……凡是有她出現的鏡頭,就基本上毀了,我艸。”
張雁聲更無語:“那你跟她說就行了,鶴鶴很懂事的。”
“就是太懂事了,沒法說。”徐立晨抓頭發,“你不知道她多努力!多認真!我艸,導演都在求我,讓我去想辦法!導演都不忍心直接去跟她說!
最終還是張雁聲給張鶴翎打了個電話。
張鶴翎如釋重負。
“其實我也覺得不行,可是沒人跟我說‘你不用演了’,那我隻能硬挺著。”張鶴翎委屈,“徐哥乾嘛不早點跟我說呢,我早就想走啦。我也不是很喜歡演戲,我就喜歡舞台。”
張鶴翎最終還是跟另幾個女孩組成了女團,做專職的偶像而不是演員。
在圈裡有徐立晨為她保駕護航,圈外有張家親奶奶親爹親姐給她當金主爸爸。最好的資源向她傾斜,張鶴翎的女團火得一塌糊塗。
張雁聲又想張碩成。張寰不止一次抱怨張碩成太宅,他想帶他出門見人,他不肯去;他想把他送到國外讀書,他也不肯去。
最後,張寰為張碩成選擇的學校,就是上輩子張雁聲讀的學校――就在K市,張碩成好歹是願意去了。
張寰總是找張雁聲發牢騷,抱怨到最後,又自我安慰:“你知道李家的小子嗎,犯事了,進去了。老李想儘各種辦法想撈他出來呢,有點難。事情有點嚴重。哎,這麼比的話,你弟弟還算好的了,起碼不乾違法犯罪的事。”
這麼自我安慰著,他又平衡了。
張雁聲又想著小石頭,今天該她去接他了呢。
想到小朋友排排坐在椅子上,看到家長出現的就可以站起來,歡快地撲向家長的懷抱,那小模樣都太可愛了。當然最可愛的是自家孩子。
每次走,都有一堆小女生追著他說再見。
嘴角正含著笑意,雨幕中忽然影影綽綽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修長挺拔,西褲裹著長長的腿。黑色的皮鞋,雨水濺起來,打濕了褲腳。雨傘抬起,露出一張俊美的臉龐,正對她微笑。
張雁聲訝然:“你怎麼來了?”
嶽鬆說:“剛開完就看到下雨了,想起你今天要來發改委這邊,再一想發改委的那個停車大院遠得……果然沒來錯。”
他撐著傘的胳膊衝她支起臂彎:“走吧,正好一起吃午飯。”
張雁聲挽住他的手臂,和他一起踏入雨中。
雨水順著雨傘滑落,仿佛形成了一個水的世界,世界中,隻有他和她。
他說:“晚上一起去接小石頭吧,他最喜歡我們兩個一起去了,能驕傲好幾天。”
他說:“這雨憋了好幾天,一時半會停不下來。早上不該給他穿短褲的,該穿長褲了。”
他踏著雨,絮絮叨叨地說的,都是些瑣碎平常的話。
日複一日,毫不稀奇。
張雁聲盯著水幕,好像清楚地看到一滴雨水從傘骨滾落到地上,飛濺。那撞擊像是發出了很大的聲音。
張雁聲側過頭去望著自己孩子爸爸的臉。
他俊朗的眉眼和高挺的鼻梁好看得不得了。
張雁聲忽然覺得心臟收縮,收縮得很厲害。
她其實一直都不明白,明明婚姻中有那麼多算計、醃H、齷齪、惡心,為什麼這世上還有那麼多人前赴後繼。
但在這一刻她忽然懂了。
因為如果你足夠幸運的話,終會遇到那麼一個人。你明知道也許前方有風浪,會顛簸,還是想與之長長久久,共度一生。
婚姻,便是這份“長久”的儀式。
當你這想法足夠強烈的時候,你便渴望這儀式,不僅向全世界宣告你的主權,還要和這個人通過誓言彼此承諾。
這樣的甜美,令人渴望。
嶽鬆忽然覺得手臂上一緊,張雁聲停住了腳步。他跟著停住,轉頭:“怎麼了?”
張雁聲在雨中凝視著他的眉眼,在他的眸子看到自己的影子。他看著她的時候,總是這麼專注,眼睛隻有她的影子。
於是張雁聲知道,嶽鬆就是那個人。
於是張雁聲放開他的手臂,在雨中向嶽鬆求婚:“嶽鬆,你願意和我結婚嗎?”
或許是等得太久,嶽鬆竟然怔愣了片刻,眼睛眨了又眨,才反應了過來。“哦……”他把傘遞給她,“拿一下。”
張雁聲本能地接住了傘。
嶽鬆執起她的另一隻手,自己的手探入了西服的內兜……掏出了那枚家傳的戒指,套在了張雁聲的手指上。
張雁聲抬起手,碩大的寶石在雨光中柔潤而美麗。
“怎麼會帶著這個在身邊?”她驚詫。
“一直都帶著。”嶽鬆微笑,沉穩如他,也難得地眼中流露出一絲狡黠,“一直都貼身放著,就等著有一天,你說願意。結果……”
他扶著額頭失笑。
“我願意。”他說,“張雁聲,你讓我等了好久。”
【全文完】
庚子?秋袖側